我的谎言很笨拙,别人撒谎都是骗别人,唯独我是骗自己。
FROM 阿明
阿明下楼买烟,正付账时,阿芒推门进来。阿明的心脏停了一拍,尴尬之余撑出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态,然后不动生色地拿了盒安全套,盘算着要是阿芒上前,也好暗示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不至于还是孤家寡人。
等阿芒意识到阿明的存在,已经是二十秒钟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二十秒钟里,阿明有期待,有自嘲,复杂的情绪像可乐里的泡沫一样翻涌,破灭。当阿明推开玻璃门,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阿芒清亮的声音:“阿明啊,你等我一下。”
阿明回过头,看见阿芒笑得灿烂。人畜无害,阿明忽然想起这么个词,片刻又摇摇头,好奇怪。明明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阿明却觉得阿芒离得好远,仿佛错离了一整个时空。
“嗯。”阿明应了一声。
阿明站在门外,发着不知所谓的呆。阿芒和阿明说话,基本上都是祈使句,若阿明不答应,反倒显得拎不清。阿明看着手里的安全套,有些啼笑皆非的意思。
没过多久,阿芒推门出来。“什么事?阿芒。”阿明问,转而看到阿芒手中剃须刀的包装,
尾音微微拐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下周六我和他结婚,你要来哦。”
“到时候再说,还不确定那天的安排。”
“你要来的,我们大学里班上同学也会来,你是班长,少了怎么行?”
“嗯。”阿明应着,没有表情。
老实说,在阿芒之前,阿明没怎么交过女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和阿芒分手后,阿明和别的女孩子处,总是不适应。
或许初恋的意义就在于此,初恋的对象,总有意无意地,成为后任和后后任不死的模板。
阿芒和阿明手分得很平淡。那是一个同样平淡无奇的黄昏,路灯点缀出美得幻灭一样的黄,阿明和阿芒走入一个光晕,再走出来。阿明像往常一样给阿芒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阿芒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夸张地笑。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沉默,然后阿明听见阿芒说:“分手吧。”
阿明装作没听到,讲了另一个笑话,自己笑着笑着,就想流泪。
阿明一直以为,阿芒在闹着玩。只要自己没答应,阿芒还是会回来的,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地伤春悲秋。直到有一天,阿明吃着泡面。看到餐桌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忽然明白,阿芒是真的不回来了。
阿明知道,自己的反应一向是滞后阿芒的心思的,就像这姗姗来迟的伤感。
就像现在,迟迟不肯撒手的眷恋。
阿明想问问阿芒,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如果去的话,又是以什么身份,负责招待宾客的班长?还是满怀祝福的前男友?
当然他没问。
阿芒或许早就翻篇了,如今是拿他当朋友。阿明也了解阿芒,她不是搬弄心机的女孩。这么一想,阿明觉得自己没道理不去。就去啦,阿明还是说服了自己。
走到半途阿芒截了辆的士,干脆利落地上车,有点扬长而去的意思。阿明站在阴影里冲她挥手,跟她讲再见,他不是不知道阿芒其实看不见也听不见。
阿明踩着自己沉默的影子回家,想了一路有的没的。阿芒那么向往自由的人,竟也有安定下来的时候。如今倒是他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经阿芒搅了一局,再难回复安定。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阿明自知没有那样的肚量。事实上是,阿芒的世界越是晴空万里,更显得他灰头土脸。发自内心祝福阿芒,怕是很难吧。
楼道里的灯坏了,阿明在黑暗中摸出钥匙,费了好大的动静才开了门。开灯侧身进门的时候,有东西掉了出来,阿明循着响声看过去,正是刚才多买的安全套。
我没有说谎,是爱情说谎。
它带你来,骗我说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
FROM 林宥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