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朝外面看，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个城市的天一直都是这样灰蒙蒙的，夜色来临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处于孤岛的寂寞感，那遥远的灯火好像是竭尽全力也触碰不到的。不过姜意不怕，她有自己的家可以回，她有柳长平也有自己的灯火。今天柳长平说是加班，她也借故加班去等他。可她手头的工作早已经做完了，这会儿就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有一个小学同学加她的微信。她只记得名字了，长什么样子她是什么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是同学她还是加了。她的朋友圈里现在也没有多少东西，尤其是私人隐私。她本来想把柳长平和她的合影发在朋友圈的，可是柳长平不愿意。他认为这种发照片博赞的做法实在幼稚。他还说，“况且，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和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在一块，别人对你的印象肯定不好。”微信上还有公司里的同事，所以她按捺住了。

那个同学加了她之后，和她寒暄了一阵。姜意不太走心的应付了几句。那女孩又问：“柳老师怎么样？那么帅的，肯定特别多的人追他吧？”

姜意惬意地躺在转椅上，看着手机，思绪却飘得老远。当然了，追柳长平的人是挺多的。哪怕他已经离婚了，还有一个儿子。可是他成熟啊，他帅啊，他有钱啊，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多。姜意同一个部门的女孩子还有意无意地打听他的情况，借机和他说话，他有所回应，那女孩子的心情保准一天都好。姜意并不介意别人去像柳长平示好——那才证实他的魅力——间接也证明了他的魅力呢。

她回了一句：“据说是离婚了。追的人是挺多的。”

同学又问：“那你呢，不会也喜欢柳老师吧？”

明明是他先追的自己好不好，姜意回：“哪里有……”她想起现在还不适宜公开这个事情，于是又说：“他是我的老师，我怎么敢？”

同学又说：“姜意，你不喜欢他就好。我给你说，柳长平其实是我的表姐夫，其实也不算关系近的表姐了。但是他们的事情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出轨简直是家常便饭，我表姐都习惯了。现在我表姐肚子里还怀着二胎呢，这人渣竟然跟你们说他离婚……反正你要告诉你们公司里面的小姑娘们，小心点，别上了他的当。你也是。”

姜意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轻声：“切！你能了解柳老师多少！”

她与柳长平好不好的也在一起了快半年了，他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爱护她。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她都可以与他探讨，他总是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所以她的工作也算是如鱼得水了。他送她花，每一个节日都给她准备礼物……如果是伪装，能够伪装的这么像？

她同学见好久都没有她的回音，于是又说：“给你看。”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姜意不愿意打开，她坐直了，把手机丢在一边，仿佛那是毒药——她才不要相信一个陌生人！直到背部都僵硬了，她终于还是拿起手机。网速不太好，图片缓冲了一会儿才打开。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寂静地让人窒息。姜意能听到自己血液像是被煎煮的沸腾声，她脑子炸掉了。那照片上，分明是柳长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右手底下是一个女人的肩膀。那个女人有些发胖了，是素颜脸色发黄，看起来是三十多的样子。她的肚子鼓起来，圆圆的。柳长平的左手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那孩子看起来倒是精灵可爱的很。

她突然莫名地联想到前两天她在他身上惬意的驰骋，如同是一头发了情的雄狮。他自私地把她撕裂了，而他则是满足的睡着了。她生气，他为她熬粥哄她。此刻想起来，脊背发凉，心头泛起一阵的恶心。

同学又发了许多的图片，都是从她表姐的朋友圈里截图来的。每一个都是“老公今天陪我……”“老公又说……”那种温馨太过明显，倒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而每一张图片都是有柳长平出镜的。还有包和项链，姜意的和她的是一模一样的。

他伪装的那么好。她是爱他的，全心全意地投入的。所以从来没有分心去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就是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钻进了这个局。难道爱也是一种错？难道他竟然用爱做局，好卑鄙！好恶心！

姜意不相信。这些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词。她需要去验证，去判断，才能下结论。

公司的窗台很宽，上面摆放着绿萝。姜意将窗户推开，凉凉的风瞬间就灌进来，人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穿的是一件雪纺衫，还是上次她缠着柳长平陪她逛街的时候买的。他们好了之后，因为他太忙了，这是唯一的一次逛街。不知不觉得，竟然有些冷。她关上窗。然后朝十二楼去。

柳长平刚好收拾了东西，见她进来，笑说：“小姜啊，我还有点事儿……”下半句话却被她的拥抱给挡了回去。他连忙说：“在公司里面呢，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柳老师，你会娶我吗？”她仰起头，全是泪水。他似有不忍，拨开她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良久，他说：“现在还不能。”

“柳老师，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好吗？”

他一怔，随即掏出烟点上，问：“小姜，你怀孕了？”

姜意听到这一句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的台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柳长平。他的声音是冷漠的，就像剧中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就连他现在的态度，也是一下子陌生了起来。好像如果她答一句“是”，他就会甩出来一沓钱砸在她的脸上，说“去打掉吧”，或者拿出来一张支票，说“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前面”……

她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她仰起头看着柳长平，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却笑：“当然没有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跟柳老师商量才可以么。”她还是那么的乖巧可人，他也放心了许多。

柳长平提起包，套上西装，严肃说：“小姜，我临时有个饭局，非去不可。”他扫视了一眼外边，并没有人，于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调戏：“明儿晚上过去找你。这次一定要让你舒服。”

她突然回想起来，好像只有聊到上床，柳长平才会兴致勃勃，很亢奋。

他总是喜欢在床上问她：“宝贝儿，大不大，舒服了没有？”尽管有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她的回答也永远都是肯定的。因为她爱他，他不想让他的尊严受到伤害。原来上了年纪的男人，总喜欢从床上来找自信，尤其身下的是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时，他才愈发的兴奋。

姜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地冷下去，和面上的泪一样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