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夜雨,窸窸窣窣。可能适逢早春的缘故,仍然有些难抵的寒意袭来,令人对季节更替心生一丝愠怒,这是纯粹而直接的感受。可能也唯有伴着昏黄的路灯,望着漫天播撒的雨雾,才有闲适而恬淡的心绪来思索一些平日无暇顾及的过往罢。
我并非偏爱怀旧,只是觉得这样的雨夜,不去回望走过的路途,不去细数经历的往事,委实是浪费了。人的可贵之处,应是明知会有终点却仍然执着于各自的命途,不停地朝前奔波,即便四处碰壁、头破血流。每个人都在沿着独一无二的道路前行,坎坷抑或平坦,丰富抑或乏味,也确是无从选择,这便是个中滋味。倘若对现在的境遇不甚满意,想要拼命改变,往往到头来拼尽全力,却终究逃不脱那个“命”,这并非宿命,而是误入歧途,执迷不悟。
人的年岁越大,越会翻阅旧账,念起陈年旧事。这是自然规律般的支使,任谁都无法逾越。人回顾往昔,出发点不尽相似,但终究会有反思,会有自责,会有悔恨,当然也不乏美好或愉悦。这些纷纷扰扰的记忆需要勇气来开启,毕竟伤感是伴生品。只要把封条撕去,你便无法左右往事对人心的鞭挞和嘲弄,自然也失去了逃避的藉口。
此刻,夜雨纷纷,探寻过往的思绪随着雨水越拉越长,从昨夜今晨回溯至孩提弱冠。洋洋洒洒的雨雾与那模糊的年岁一样,充满故事,虽是经年累月,依旧无法释怀。那远去的少年,曾经胸怀星辰大海,充满豪情生气,仿佛能把全世界纳于眼底。可只数载光景,便经不起光阴磨砺,年岁蹉跎,空有成熟的皮囊,把一切壮志雄心弃于莽苍,稀释得无影无踪。
人终究是为别人而存在的。背负了太多的标签,往往忘却了自己的价值。无我不是忘我,而是放弃独立性,作为个体的价值被掩弃了。要放弃自我,才能成全大义。这是一种取向,是客观真实的存在。多重身份更多赋予的是责任与使命,可以放弃,也可以回避,更可以抵制,但身为复杂的人,人性自带光环,天然地要成为世事变迁,人事更迭的承载者,这是无法消弭的。
夜已深沉。明日恐仍是阴霾密布,还是早早歇息了,不再理会那夜雨的点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