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志民
张志民今年四十三岁，还房贷已经不是问题，去年还换了车。现在女儿都十岁了，小他五岁的妻子叶宁身材还没有走样。爹娘不乐意来城里住，在乡下老家种种菜养养鸡，张志民每年带上老婆孩子回去看他们两三次。岳父岳母通情达理，岳父是老兵出身，现在在家写写字遛遛鸟，逢年过节当地领导还会前去慰问。女儿乖巧聪明，从没让两口子操心过学习的事。
他在文化局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工作清闲，平日里爱好写点小文章，时不时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两篇，还经常出没于网上各个写作平台。
可以说，张志民的生活正是许多人向往的标准。用老友大刘的话说就是“你这辈子算是没什么烦心事了。”
可最近张志民就有了一件烦心事。
这不，前几天水果公司的“水果8”发布了，引起网上一片热烈讨论。现在就是这样，本来只是一台手机，偏偏能炸出无数人无数新闻无数言论。网上的主流言论无非有两派：一方说水果手机就是好，那是追求是信仰在座各位垃圾永远追不上的一道光；另一方则说追水果就是没自信没自尊没有超脱凡俗的灵魂。
张志民觉得都是扯淡。
一款手机而已，什么时候就代表了信仰和灵魂了？
于是他忍不住要说话。
他玩微博。这几年多在网上写作，张志民的微博也渐渐积攒了几百号粉丝，大多数是看了他的文章后一时兴起关注的，之后也大概忘了自己关注列表里还有这么一号非著名自由作者。
事就出在微博上。
某天夜里张志民陪媳妇看完了肥皂剧，躺在床上刷微博，满屏满屏都是大大的几个字：水果8。张志民对那些或兴奋或沉痛的观点言论嗤之以鼻，于是一边鄙夷一边抠着脚一边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诸君：一款手机便能证明我国科技产业被人踩在脚下？一款手机便是你们生活的全部追求？一款手机便要让你们跪在地上膜拜？一款手机便要让你们割掉肾？说半天倒是割啊……
诸君：一款手机便能证明丢了灵魂？一款手机便能证明精神匮乏？一款手机便能证明虚荣拜金？一款手机便能衬托得你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说半天别人送你一个你会不会嫌弃让你丢了品格傲骨……
诸君：手机再好再坏也只是个机器，而你不是机器，你是人。人要做什么？人要掌握工具改变世界，而不是为一个工具吵来吵去。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争辩，把手机放进兜里，抬头看看星空，那里才有真正的信仰和追求。
以上。
张志民反复读了两遍，满意地点了“发布”。
二、微博炸了
张志民的微博炸了。
一大早醒来，他习惯性地点亮手机，却被潮水一般的评论轰得头昏脑胀。
“就你厉害，就你清高，mdzz……”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们都是俗人，您才是真666[微笑] [微笑]”
“老王叔说得对，这种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还看不起买葡萄的人”
“看到这么多人骂你我就放心了……”
……
张志民看着极尽讽刺之能的评论，恼怒之余心中也满是疑惑。翻了半天消息提醒，才发现是自己的微博被一个叫做“老王叔”的大V转发了，还配上了一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然后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微博里各路人马纷纷赶来骂他，充分展现了人民群众遣词造句的伟大创造力。
“专程赶来看热闹……”
“这个逼装得好，原来用大米手机的人才是仰望星空的存在。“
……
无数评论中，绝大部分都是满带嘲讽。张志民手指不停滑动，脸色却是慢慢发白，继而隐隐变得铁青。
“愚民，愚民！都是一群什么玩意！“他把有些旧的大米手机往被子上一扔，愤愤地喊了出来。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叶宁被他吵醒，揉着眼睛嘟囔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怎么着，你们局长训你了？”
叶宁这么一说，张志民消了些火气。“对对对，我跟这些喷子生气干什么？得赶紧上班去，不然那狗屁领导又给我甩脸子……”张志民这么想着，掀开被子往卫生间走去。
“神经……”叶宁口齿不清地说了句，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张志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平时几步路的走廊，今天他却走得十分心虚。同事们说话打招呼的笑脸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可那些目光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味道。
张志民理了理皮包的背带，走进办公室把门掩上，坐下来掏出手机又开始看微博。
“大陈”、“Sdupideee”、”性感大老师“……又有好几个大V转发了他的微博，并且毫无例外地配上了几句嘲讽意味的文字。张志民摇摇头，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个网红，他却实在不知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看热闹，评论数急速飙升。
更可怕的是，水军来了。
张志民的微博成了一个免费的宣传平台，各路人马纷纷怒刷。不管是卖手机的还是做自媒体的甚至是直播的，在一条普普通通的微博下面一通狂水。发的拼命表演，看的不亦乐乎，甚至忘了张志民的存在。
“愚民，愚民！”张志民连连叹气，痛心疾首。
种种浮躁纷繁的乱象，让他这个平日里最关心国家社会的中年男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诸君：我感到很悲哀。
一款手机的上市，引来多少无聊的辩论和可笑的争吵，多少人欢欣，多少人沉痛，又有多少人裹挟在这嘈杂的洪流中不知自己初心何在。
这已经不止是手机的事了，这是一个民族的价值观念的折射！
看看你们自己吧，好好看看自己麻木的面容和空虚的灵魂。你们所表达的一切，无非就是诡异滑稽的优越感。
我感到很悲哀，因为至今我看到的都是一群愚民。人之愚，尚可药医；众之愚，国将危矣……”
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张志民却没有心思喝，他端坐在椅子上，用自己并不十分清晰的逻辑和并不十分出众的笔力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将无数的吃瓜群众批得一文不值。
张志民解开衣服扣子，靠到椅背上，觉得有些快意。
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是个独醒于世的智者，却没想到他刚刚发表的文章引来的是网民更加盛大的狂欢，把他们已经开始转移的注意力又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而他在他们眼中也成了一个更加傻逼更加可笑的小丑。
三、群起而攻之
“二更已出火速围观。”
“我给大家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
第二条微博的结果可想而知，依旧一片黑。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他是傻逼。好了大家继续……”
“怕大家没听清楚，再说一遍，他是傻逼。“
“买不起就别bb[再见][再见]”
“这世界多污浊啊，你怎么还待得住？“
“他以为他是谁啊，妈的智障……”
……
张志民看着满屏满屏的唾沫星子，滑动屏幕的手指有些颤抖。伸手去拿水杯，手一抖却把杯子碰到了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泛着森森白光。
他正想收拾，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局长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还摔杯子？你看看你整天不好好工作，都干的什么事！“
“局长，我……”
“我什么我！我一个不上微博的人都知道你的事了……都上那个什么……什么热搜了！”
局长手背在身后，大概是肚子太大腰带太紧，勒得他脸有些发红。
来回踱了两步，局长又开口道：“赶紧把那些东西给我删了，不然你一个人就让我们单位蒙羞！”说完，局长又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张志民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上次市里的大领导下来视察，张志民无心之中在宴会上抢了局长的风头，从那以后局长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文人之哀，文人之哀啊……”张志民又是一声叹息。
他打开微博，正准备删掉那两篇文章，却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事。
他被人肉了。
在#张志民#的话题下，有了一个新的子话题：#张志民其人#，点进去一看，有一个叫做“大尾巴狼666“的ID挂出了他的私人信息，从他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到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上的哪个班，学的哪个专业，以及他毕业后做过什么工作，现在是什么职位，甚至他注册过几个微博小号，给自己写的东西点过几次赞都清清楚楚。
虽然那条微博几分钟后就被删除，但随后又有一个新的号挂出他的信息。
张志民开始慌了，他从未想过只在新闻里看到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页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张志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瘫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叶宁回来了，刚一进门就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上是“张志民吧”，有一个帖子尤其惹眼：
所谓作家——深度解析张志民
点进去，只有几张截图。一张是张志民的云盘，一个名为“不可描述”的文件夹被红线圈出，下一张图就是子文件夹：“最是人间小萝莉”、“解衣犹见下裳红”、“霸王硬上弓了个弓”、“野性难驯233”……再然后就是内容，正是他平日里珍藏下来不时观摩的A片。
另外几个文件夹是他保存的电影，无一例外，都是盗版。他平时喜欢看电影，而好多正版的又要付费，于是他像大多数人一样在网上找起了资源。
剩下几张图则是他的网上购物记录，其中两个飞机杯、一个充气娃娃、几双女性丝袜被重点标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志民身体骤然一僵，脑中轰的一声。
他连忙打开电脑查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云盘和网购的账号不知什么时候都被盗了。
完了！
此刻张志民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形象，算是完全毁了。他从一个有责任有才华善良热心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猥琐的令人作呕的可笑的屌丝。
完了！
……
叶宁倒是想得开，安慰他说：“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我跟你说你要放宽心，不要管这些言论，过一阵就好了，啊……”
半晌，张志民才悠悠地说道：“网上的东西过一阵就没了，可身边的人会怎么看我？领导同事会怎么看我？街坊邻居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看你们？……“
四、雪崩
第二天，张志民低着头来到了单位。
走进办公室，局长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张志民，你总算来了……”局长的话有些意味悠长。
“关于网上爆出的你那些恶心事，我不想听你解释。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文化局的形象！所以，研究决定，建议你辞职。”
局长的肚子依旧挺得很高，张志民的脑袋则是垂得很低，完全不敢抬眼。
张志民就这样被辞退了。
走出办公室，路过一个刚来的小年轻身边，张志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小年轻正在跟人聊天，屏幕上表情包乱飞，这边一个“最是人间小萝莉”，那边一个“霸王硬上弓了个弓”。
张志民头垂的更低了，他感觉周围似乎有无数锋利的目光袭来，划开他的衣服，切碎他的伪装，把他剥得赤条条的，站在刺眼的阳光下供人调笑。
他逃也似地走出了文化局。
回到家里，女儿正在哭，妻子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慰。
“小文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叶宁还要再说什么，女儿看见爸爸回来却是哭的更伤心了。
“爸爸，我不是故意要打架的……他们……他们说你不是好人……他们都骂你……我才跟他们打的……”女儿小文断断续续地说着，张志民心疼的同时又是一阵惊惧。
最开始他不过是发表了自己关于追捧手机热潮的看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小文还在哭，张志民步伐沉重地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不停地洗脸。冰凉的水并不能让他脑子清醒，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洗脸的动作，好像这样就能洗掉贴在他身上的那些标签。
晚上，老丈人来电话了。张志民从叶宁手里接过手机，刚叫了声爸，老丈人的痛斥就山呼海啸一般涌来。
“你可算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一个坐着文化局位子的人，整天看的都是盗版，还有……还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这叫什么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
听完了老丈人的训话，张志民放下手机，跟叶宁讲了自己被辞退的事。
叶宁也只能说了两句宽他心的话，然后去照顾女儿睡觉了。
夜已深了，张志民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翻了个身，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种种，仍旧感觉如一场惊悚的噩梦。
自己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做人做事，工作认真，对人和气，遇见谁有麻烦能帮就帮一把，平日里谁都念他一声好，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猥琐下流的代名词了呢。
张志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就这么想着想着熬到了天亮，今天是周末，叶宁也不用加班，便让他陪她下楼买早点。
清晨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可张志民看着顶上的摄像头，总有种莫名的心悸。他理了理衣服，身体站得笔直，生怕自己有什么不雅动作被拍了去。
早点铺的老板今天似乎格外热情，把东西递过来的时候，脸上挂起古怪的笑容，大声问道：“哎，老张，我是个粗人，你给我解释解释，这‘解衣犹见下裳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叶宁正要发作，张志民伸手拉住了她，提起吃的，低着头拉着她快步走了，但还是能听到身后早点铺里传来的一阵哄笑。
一路上，平时和和气气的晨练大妈们眼神都别有意味，对上的时候打招呼的笑容也是无比冷漠僵硬，更多的则是站在远处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张志民不敢抬头，只顾拉着叶宁往前走，袋子里的豆浆都洒了出来。
白天，张志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去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不敢开电脑，找了一堆老杂志低头读，也不知她读不读得进去。叶宁偶尔送一碟水果进来，看着他颓然的样子也只能摇头叹息。
连续两天，张志民都呆在家里，不敢看手机，不敢开电脑，甚至连电视都不敢看，他不愿意面对网民眼中那个猥琐下流阴暗无耻的自己。
一天傍晚，叶宁实在是不愿看他这个样子，硬是把他拽起来，拖着他出门散步。
走在小区里的池塘边，张志民紧张地环顾着周围的人。虽然叶宁告诉他他的事已经不再是热点，人们早就有了新的讨论话题，可他还是惧怕周围人的目光，总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地走在街上，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充满了嘲讽意味。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对母子，六七岁的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仰起脸来天真地问：“妈妈妈妈，小萝莉是什么啊……”
张志民瞬间崩溃了，他立即回头，把衣服的帽子掀起来戴上，飞快地跑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又是一夜未眠。
从那天起，张志民更加颓丧，每天在家里发呆，要么坐着，要么躺着，也不怎么说话，啤酒一箱一箱地买，几天之后又加上了白酒，连戒了很多年的烟也又被他夹在手中。
女儿小文被送到了外公外婆那里住，叶宁请假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结果是抑郁症。
五、庶民的胜利
一天，叶宁端着水和药走进满是酒味的书房。张志民还在喝，酒瓶丢了一地。
“志民，不要再喝了。”叶宁夺下他的酒，把药摆到他面前。
“我不吃药，不吃药……”张志民口齿不清地嘟囔。
“志民，你生病了，吃药才能好，啊……”
“我没病！“张志民突然大喊起来，”我没病！连你也觉得我有病是吧！“
“他们才有病，他们都有病！整个世界都有病！我没病……没病……”
叶宁无奈，说道：“好好好，他们有病，他们有病，那先不吃药，出来吃饭。”
张志民又把酒瓶握在手里，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叶宁再也看不下去了，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张志民！你还算个男人吗？不就是别人骂两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又去夺他的酒。
一番拉扯，张志民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伸手一推，把叶宁推倒在地。叶宁坐在地上，怔了怔，痛哭失声。
……
叶宁的母亲看见了她手上的淤青，一番追问之下才得知两人这些天的具体情况。
她父母商量了一宿，第二天跟叶宁说：“阿宁，你也算仁至义尽了，离婚吧。”
叶宁没有答应离婚，但父母死活不同意他再跟张志民住在一起，于是她答应回娘家住两天，走之前还给张志民备下了许多吃的。
叶宁走后，张志民更加毫无节制，他把门窗关紧，窗帘全都拉上，没日没夜地喝酒。
两天以后，张志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睁开眼睛。他看着满屋子的酒瓶，拍拍沉闷的脑袋，忽然之间对酒精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看着满街的车流和人群，突然痛哭起来。
他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倚着墙蹲了下去，捶胸抓头，涕泗横流。
忽然，他想起自己第二条微博下面的一句评论：你怎么不去死呢？
死！
张志民脑中就像是划过一道光：对啊，死了就不用痛苦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浑浊的风灌了进来。
张志民闭上眼睛，站在凳子上准备纵身一跃，电话响了，是他通讯录里为叶宁专门设置的铃声。
张志民没有往下跳。他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爸爸！“是小文的声音，“爸爸，我和妈妈就在楼下，但是买的东西太多了，你下来帮我们拿一下好不好。”
张志民的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不管怎样，妻子和孩子都不会离开他。
“好，好！“他想想女儿，鼓起勇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依旧刺眼，空气依旧嘈杂，张志民一路上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人。
到了楼下，他面对叶宁低下了头。
接过东西，三人准备回家。就在那一瞬，路边的广告屏上的广告切换，几行鲜艳的大字浮起：
大安网络卫士，保护您的信息安全，让您不做第二个ZZM！
张志民看着广告屏，眼角抽搐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突然，他怪叫一声，丢下手里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往楼上奔去。叶宁在后面慌忙追赶，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张志民很快跑到了七楼天台，大喊着，狂奔着，向着栏杆冲去，纵身一跃。
张志民死了。
有人跳楼，街上的人很快围了过来，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边说着话一边举起手机拍照。
阳光依旧刺眼，空气依旧污浊，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无数的人面无表情，无数的人行色匆匆。在这场盛大的狂欢里，他们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张志民自杀了。
这又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一个不久前无人不知但很快又被遗忘的人，现在又占据了人们视线的焦点。
张志民自杀了。
于是人们开始良心发现，人们开始谴责那些泄露他信息的人，并且确认自己当初在他的微博下面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玩笑。于是人们把矛头对准了那条“你怎么不去死”的评论的主人，一个如张志民一样普通寻常的人。
新一轮的狂欢开始了。
又一场胜利就在眼前。
注：文中所有人名、公司名、产品名以及故事情节皆为虚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