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老了。
我前年从广东揭阳回来时,就发现她老了。
岁月不饶人,我都已年过不惑,她怎能不老?
可怜我还得为生计而奔跑在外,无法守候在她身边,为她担一根柴,锄一把草。
或许命运一早就注定了这一切。我才嗷嗷待哺的时候,父亲就遇难了,他从奔驰的火车上跳下来,不幸摔死。
迫不得已,我妈改嫁去了别处,从七岁起,我就不再跟随她生活,而回到老家跟随奶奶和伯父他们长大。
这样我的户口也没跟我妈在一起,早已母子分离。
当时我妈去的那个村,生活条件太落后,村子小,住茅草盖的屋子,最主要还没有学校,孩子们读书要走好几里路去邻村一所学校,很多小孩因此辍学。
所以我被接回老家,方便读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奶伤心我爸之死,把我留在身边算是一种安慰。
这是生活,也是命运。
我成年后,又遭遇命运多舛,身患重病而背井离乡。灰暗岁月里我向命运低了头,自暴自弃,行尸走肉多年,剩下碌碌无为的残生,还有那甩不去的命运枷锁。
今天,年过不惑的我还要为活着而焦头烂额。我准备去广东,临走时去山里看我妈一眼。
我是在镇里打的摩的,跟司机说好来回,为了不耽搁他做生意,所以我不能呆太久。
到了那个村,我扛了一袋米走去我妈家,那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房子很旧了,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屋。
看着那老旧发黑的大门,我心里就一阵酸楚,屋子老了,正如它住在里面的主人。
大门是半开着的,我走进去时,我妈正坐在堂屋里剪钩藤。她真的老了,身体瘦弱,脸上满是皱纹。
我叫了她一声,估计她没听到,毕竟耳朵也不好使了,她甚至没认出我是谁,直到我放下那袋米才看清我。
她看清我后显出一丝欣喜来,说我买米给她,真好。
我听了她的话却无比的惭愧,内疚。作为儿子,给母亲买一袋米,本是理所当然,寻常的事,却令她感激,可想平时我做得多差,多对不起她老人家。
一坐下来,她便絮絮叨叨的说我弟弟的不是,我听得既难受,又无奈。
本来我就想跟她说这件事,因为我弟弟前两年是在家的,但是受不了我妈整天骂,所以跑去海南,不愿回来了。
我听出来了,是我妈跟我弟弟互相看不顺眼,动辄吵架,这件事上双方都有错,互不相容,我有什么办法?
因为那个摩的师傅在等着我,我不便久留,所以我向我妈告别。
其实我进屋后不久就忍不住流泪,告别时,我说,妈,我真帮不了你什么,我现在在外面也只是能保住这条命而已(我身体不好,若病发可能丧生)。
妈,我这一生对不起你,你自己多保重。
我妈当然了解我的情况,她只是难过,为我的命苦而痛哭。
我走出大门时,我妈大哭着跟出来,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一眼,因为那样会招至更多的眼泪。
任凭泪水模糊着双眼,听着我妈的哭声,我心如刀割,只能狠心往公路上走,我真的不敢回头。
直到今晚,我写下这篇文章,眼泪依然忍不住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