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冬日,哈萨克斯坦戈壁滩的水泥厂。煤堆棚和石灰石堆棚尚未修好,全厂飘着黑煤灰和各种原材料灰,我和马女士穿着臃肿的棉衣在废铁堆边散步,突然看到一簇青草,绿油油的,很新鲜很新鲜的绿色,我们俩同时拿出手机对着那一小片草猛拍。
经常抓狂,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天都不休息,突发事件又多。长时间地神经紧绷,导致情绪不稳定。有一天站在砂石堆上给国内打电话,歇斯底里地咆哮,正好被哈方二把手看到,我挂了电话,装作没看到他镜片后面探究的眼神。过一会儿有工作找他,他说看到我哭着打电话,我说没哭,中国人感情丰富,说话声音大而已。
飘煤灰的那段时间,哈方老板来了,我对他说:你看,钱在飞呢!可不是嘛,那么大的风,每天煤刮的到处飘,那是钱在飞嘛!
有一次下班,回头给走到后面的M拍照,后面的黑煤灰滚滚而来,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好像美国大片。
女厕所正好在煤堆旁边,经常要上厕所的时候,黑煤灰正好刮过去,敢去上的话,回来从头到脚都是黑的。那一阵,我最大困难是上厕所。必须去,也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没多久,哈方听从了我方的建议修起了煤堆棚,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后来回到国内办公室,我在办公室和厕所之间走动,对安娜说,这里真幸福啊,可以随便喝水,随便上厕所。她很是莫名,哪个公司不能随便喝水随便上厕所啊!唉,我心说你不懂。
第一年,那片土地上除了零星小草,就是沙子、石头,第二年春天,忽的开了好多花,有红的黄的白的紫的,有一个共同特点,几乎都没有叶子,只在这里会发现这样的奇事,一朵孤零零的花在没有任何叶子衬托下独自绽放着。可能是因为戈壁太缺水,自然选择下这些花儿全都舍弃了叶子。
每每发现哪里有花开了,我都要冲过去拍下来,有一次在铁轨边发现一朵奇特的粉色的花,一株上面开了二十几朵小花,没有叶子,我每天都要抽时间去拍它,有一天它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拔了还是被铲车铲了,悻悻地对着那块地站了好几分钟,不相信它就这样消失了。
待我离开,却无比留恋那段抓狂岁月。最留恋的,就是地上生机勃勃的花儿。一棵树都没有的戈壁滩,极少下雨,却顽强地生长了许多美丽的生命。那些困苦、那些艰难长成了我的肌肉,给予我坚韧。
那些花儿,你看或不看它,你赞或不赞它,它兀自长着。
铁轨旁的那一株花,我很想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