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驴得水》试图通过影片中的人物性格和人物命运,折射出人性的深度和生命的厚重,但故事的讲述方式却差强人意。电影《驴得水》是主创人员的话剧《驴得水》的影像化,但电影的完成高度保留了话剧的特色。例如频繁的对白,依靠戏剧矛盾推动剧情。电影镜头缺乏力量。人物性格和命运走向并不是由内而外完成的,而是被剧情推动。整体观感是电影的话剧味太浓。当然,电影在思想层面引发的思考,在国产片中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在低俗、浅薄的国产烂片充斥院线的当下,有心拍出人性深度和生命厚重的电影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本文尝试分析电影中的人物性格和命运,解读影片折射的人性深度和思想内涵。
孙校长
大家千万别被这个表面慈眉善目,张口“有教无类”的校长骗了,实际上他和教育局的特派员一样,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孙校长的目的只有一个,办好学校,在他这个目的下,任何事情都不重要,都可以牺牲。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吗?特派员也是,只有一个目的:骗过美国慈善家,骗取教育资金。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们的人生哲学是一样的。孙校长说“不拘小节”,什么是“小节”?在办学校的目的下,所有事情都成了小节。这些“小节”可以是人的尊严、自由、感情。为了学校可以瞒骗教育局,可以“募捐”教师的工资,可以牺牲张一曼。孙校长和特派员的区别,只是他们手上拥有的权力的差别。
张一曼
很多人喜欢张一曼这个人物,她身上有很多所谓独立女性喜欢的性格。首先在性方面,她完全颠覆了传统女性的观点,在1942年这个时间背景,实际上她身上背负很多压力,所以她会说不想离开学校,这里(西北的学校)更自由。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如果是,就不会躲在荒凉的黄土高坡浪费青春。其次在对待裴魁山和铜匠二人的情感方面,她的任性、洒脱是他们难以接受的。而这两个男人之所以那么恨她的原因也正是这一点。她的跟谁睡只是因为性或交易,她在跟谁睡时也默认他们认同自己这样的道德观。说的难听点就是:我只是跟你玩玩,玩之前是这么想的,玩之后也是这么想的,这是张一曼;但裴魁山和铜匠认真了。这里当然不是指责张一曼,因为这种对睡的观点的差异谁也没有事前讲明。如果裴魁山说他喜欢张一曼才跟她睡,并且想她嫁给他,他们就睡不成了。同样,如果张一曼跟铜匠说她睡他是想他第二天拍照,那么他们最后也未必睡得成。
正是因为这种睡的观点的差异,裴魁山和铜匠认为自己上当受骗。照此逻辑,张一曼又何尝不是上当受骗:我只是跟你们睡一觉,你们竟然玩真的?张一曼不该因为他们的一厢情愿和自认上当就遭受疯狂报复。她的悲剧命运在于这个世界有太多自以为是,自以为一厢情愿而深感受到伤害的人——这些人从来没去想想“伤害他的人”和自己究竟在哪些地方出了差错——这些人太想把自己的主张、想法、情感、思想强加给张一曼们,而张一曼们的灵魂是自由的。只有一个自由的灵魂才懂得人之间的差异。人和人之间,不是去同化,而是去接受差异。
裴魁山
裴魁山身上的两个隐喻:一紧张就要上厕所,隐喻关键时刻就软了,是个十分不靠谱的人;夏天穿皮草,隐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虚有其表的小人。他对张一曼的辱骂,可见其品质恶劣,道德败坏。他就是那些深感自己受到侮辱,自尊心受到践踏的人的代表。他代表的那些人的习惯甚至可以归纳成这样:竭尽真诚的希望你看到、感受到他们设想的绝对真理和美好生活,如果你看不到、感受不到他们就会痛心疾首;痛心疾首之后就是万念俱灰,失望之极,痛恨你,报复你,消灭你。真的坚信自己的人何必去说服别人相信自己;又或者强大不是击败别人,而是征服——所谓征服是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按自己的方式生存——征服表示不被击败和我愿与你共存。
周铁男
年轻的周铁男血气方刚,又有一腔浩然正气。但美国贵宾的警卫开枪之后,他吓怕了,跪地求饶。且不管他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单单就让他在坚持正义和活着之间选择,他选择活着无可厚非。当然,布鲁诺坚持“日心说”放弃生命值得钦佩,但布鲁诺的行为不能作为道德标准要求别人。周铁男之前一腔浩然正气,一声枪响之后他没有做到之前的浩然正气、临危不惧,这不是他的耻辱。一个道德标准高的人难道就必须为自己高的道德标准去牺牲?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是为了符合高的道德标准的要求,并不是出于自发。一个小孩子要落井,是因为想到见义勇为能上头条才去救他还是啥都没想自发施救?估计后者多一些,因为前者要么因为想的太美太多耽误了施救,要么想到见义勇为上头条的代价太高而放弃见义勇为了。在枪口下,周铁男自发保命,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他没错。至于他高调的愤怒和一身正气,最后却没有做到,这算不上道德败坏。一个凡人,即使他说的自己像圣人,他说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意识到做圣人的艰难,最后他没做成圣人,还是凡人,虽然我们希望他能克服万难做成圣人,但就算我们失望了,也不该怪他让我们失望。我们就把他当凡人看吧。
行文至此,扯得有些远,离题万里。意在厘清人情善恶,却多了些说教的乏味。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