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刚轮转到妇产科的实习生。
今天上午还很郁闷,老师为什么不让她去参观杨副院长主刀的“子宫全切”手术,却让她跟师姐收病人,无聊啊,病人哪天不能收啊?!
夜班,填首页,百无聊赖。
“小唐,有个要生了,你去看一下。”
她一听,腾的站起来,一溜烟出了办公室,麻利地进了产房。
待产室里有两孕妇,产房里,一产妇仰卧于产床,活脱脱一个俯仰憋气的大青蛙,微暗粉红的会阴组织鼓起,肛门在收缩,粪便夹在肛门口,一次又一次的宫缩与疼痛混杂在一阵一阵低声啜泣里,胎头始终于阴道口若隐若现。挣扎努力的50分钟过去了,头还是无法出来。
正当她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啼哭声,背脊一凉,妈呀,什么鬼,吓得她鸡皮疙瘩都跳出来了,转身,定眼一看,身后箱子里那个包裹得只露出无表情小脸的暗紫色的小东西不是模型嚒?冷汗……
回回神。那会阴部太薄还不够宽,助产老师决定45度侧切,老师压腹助推,保护会阴,两人协同用力,头顶出来了,然后头部仰伸,枕、额、面出来啦。助产老师就像拔萝卜,外旋转后一拉,前肩、后肩、躯体相继娩出,并伴羊水流出。呜~松了一口气。额,又一只全身青紫色的小宝贝,长相倒是挺像她妈妈的。
只见助产老师两把止血钳一起上,消毒,结扎脐带,清理呼吸道,口腔,然后老师拎着小北鼻的小脚丫倒提起来,拍了拍那小屁股,小北鼻“哇”的一下哭了起来,放平,嘴角竟然还流出带泡泡的“口水”来,靠,这么萌,心都要化了,估计她妈妈看见。
她擦干新生儿身上的血水,抱到天枰称上,哟,3140g,48cm,女,xx毛毛。写上信息戴上手腕带,穿衣服包上棉袄。这小身板咋这么软呢,她第一次抱刚出世的孩子。还哭,侧躺,给她戴上氧气罩。呵呵,尽情呼吸吧,不哭了吧。
随后,胎盘出来了,第三产程结束。换上手套,协助助产老师缝合切口。挤压子宫,伴随痛苦的呻吟声,淤血出来一小摊,伸手指摸到骶骨脊,会阴边上进针——麻醉药,扒开大阴唇,这一大口子,得有多疼呐???额,发现个紫暗的小血肿,一会就血肉模糊了,纱布加压止血,还流,还流,哪流,都缝上,缝上,不流了吧,不流了。掏,宫颈口,额,裂了好大的口子,夹着拉出来,协助助产老师一点点,一点点缝上……
那时她就在想,这些小姑娘,哪来的勇气,这么年轻就冒着把自己的大好青春葬送在“相夫教子”的没有天日的漫长岁月里的风险,义无反顾地走进这间连接着地狱和与人间的产房。额,要是遇见的个好男人那还好,如果遇到的像那天那个算准“良辰吉日”被拉着来让医生给他们准时在18:00整剖腹产小姑娘的那种婆婆,不就是一种可怜麽。她看着那些一个个比自己“年轻”好多的准妈妈,突然觉得她们好悲哀。突然想起她敬爱的启蒙老师,曾经这样跟她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干预,我们只要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好与不好,不是医生或者说出身可以决定的。
嗯,即使是不再“”完美“”的女人,可是因为经受了那么多的伤痛而变得伟大,从此,她们便有了一个了不起的称呼——“妈妈”。都说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是不完美了,是不是因为没有如此的痛过?
下夜班的路上,她突然很想老妈,于是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妈妈有点模糊的声音,她知道她睡了,倒还是和她嗑叨一下。当了20分钟的倾听者,觉得时间好漫长,因为这短短的20min好像回放了老妈一个月的经历……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善待这个曾经被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也为曾经任性无知的自己深感愧疚。
这个夜班,让她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了母亲的不容易,以及她脸上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