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
记得小时候写妈妈,总是以这句话开头。国内今天应该是初三了,我在太平洋这头这座美丽的城市,西雅图,跟先生刚刚跟着舞狮队走了一路,听鞭炮声震震响,才感受到些许年味。现在坐在中国城的图书馆里,左手边的书架是一排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是浪子的我,也想家了呢。思乡的英文单词很好,叫homesick(家+病),看来,想家也是一种病。
Ok,我的妈妈。她是一名普通而光荣的人民教师。从19岁开始教书,由于身份证年龄问题,一直教到57还是58岁才退休。刚开始,她教化学,后来全国开始学英语,她是第一批老师,当晚自己去学习英语,第二天去学校教学生。后来,她自修了大专文凭,又考得各种证书,终于从民办转为公办。就这样,她在一线教了30多年的英文,早自习、饭后辅导、晚自习、班主任,没听她抱怨过。直到最后因为年龄限制,她开始担任图书馆工作。老伯曾“笑话”她说,她每天把图书馆拖得跟镜子一样。每次发报纸,她也极其负责,总是每张报纸都写上老师们的名字,一个办公室挨一个办公室送过去。她这样的敬业精神,在我初出茅庐时,并没有领会到,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慢慢地领会什么是真正的师者,什么叫做坚守。
除了任劳任怨的工作,妈妈还有另外一个品质。正如她的一个同事曾说“任老师从来不到处讲闲话,很可靠”。我是自诩走女侠路线的,自然是鄙视一切阴暗,并不觉得她不爱说闲话有什么可贵之处;但随着一天天长大、遇见越来越多的人,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因为只有守住嘴的人才有可能守住心。难怪任老师在60岁的时候,还有着可贵的“固执”,得益于她不闲话、自然也不会给他人以机会进攻自己。
妈妈还有一个我很欣赏的点,就是她会在绩效考核中拿到c,而不患得患失。这是多年前的一件事,老伯开她玩笑说,“你工作按时按点,也有成绩,结果全校3个c,你是其中一个”。应该是评绩效的时候,校领导看人下菜了。妈妈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怎么着。曾经的我很是崩溃,怎么会有这么个好欺负的妈妈!长大的我,虽看着很凶,但是内里也弱弱的,怕是随了她。自己难过了好多年,但今天我不难过了,内心柔软的我,可以更好地感受生活呢。也谢谢以和为贵不计较的妈妈教会了我不是什么都要有回报,毕竟不是所有的回报都以钱的形式呈现;而当我们期待回报的时候,很难开心呢。
二、我们的过往
这怕是我第一次说她这么多好话,但立马又要转折。妈妈的教育方法让我很是嗤之以鼻:简单,粗暴,落伍。我们曾有过两个月不说话的记录,俗称家庭冷暴力。记得在高中时候的叛逆期,老哥说他最担心的便是我和老妈的关系。我复读时,老哥常常写信来,不记得他都写了什么,怕是都与我们的母女关系有关。现在,冷暴力少了,或许是因为我不在国内,没机会,又或许是因为我走的太远,她舍不得了。
而我的脾气呢,一向是爆炸式。孤僻、热情、自信、自卑、善良又暴力。这些冲突与爆炸性的力量困扰了我许多年,直到参加工作时,也没有什么好转,一度抑郁。在一次大崩溃(break down)中,我以为自己要放弃自己了。是妈妈硬把我给拖了回来,她守在我身边,执着地护着我,爱着我,告诉我,我是她最好的女儿。写到这里泣不成声、眼泪刷刷地落下,捂着眼睛,在异国他乡默默地感谢我的妈妈、想我的妈妈。是她的固执、她的爱,送我一路走到了今天。我常感谢昨天的自己没有放弃,但我更该感谢我固执的妈妈用她不愿停下的爱温暖我,给我力量。
三、我们的现在
妈妈慢慢地在变老,我跟她说“哪里老,按现在人的年龄水平来讲,你正年轻呢!“我也一天天地在长大,在远离妈妈的两年里,我像疯了一样,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把自己变成师者而不仅仅是专职教师;我像疯了一样,接触不同的领域,艺术、音乐、运动,把自己带离那个小村庄;我像疯了一样,学所有遇到的英语词汇,把自己强化到勇敢;我像疯了一样,发现自己、找到自己、懂得自己:勇敢、坚强、柔软;也才更加懂得你。一天视频时,我对你说“妈妈,刚没有爸爸那会儿,你又伤心、又有着外界的压力、又照顾我们,很辛苦吧。”感觉你的眼眶有点湿,是啊,等女儿长大等地太久了。
离开鸟巢的小鸟,终于可以自由飞翔。可是,飞着的小鸟,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鸟妈妈,正如我每走过一处风景,都在想着你,想着我最爱的家人们,希望可以和你们在一起。
一位老太太拿着一份中国报纸坐在了我的对面,她颤颤巍巍的手指翻阅着报纸,头也不由自主地一晃一晃地。好想你可以在这里陪着我。想你在老到颤巍巍的时候,可以在我身边,每天跟老伯一起散散步、讲讲笑话、看看报纸。嗯,我想陪着你们变老。
Yiheng 01/29/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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