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男子逢四一变,女子逢三一变。起初甚是不解其意,大抵是过去的那些日子里遭遇过的变数也无法一一尽述,连想起来都会觉得吃力。
但细想起起来也许是对的。四岁入学,八岁那年世纪大雪,十二岁性格逆转。眼看又是十六岁那一变了,连预测都懒得。不知道这一年过后我是欣喜多一些还是不甘心多一点。
四岁左右的种种人或事都记不清了,倒是八岁那年记忆十分深刻。那一年天灾甚多,后来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太阳的活动周期,大概那一年的太阳系里有很多太阳黑子疯狂地逃离本体。那一年是开始感受世事的一年,记不清是哪一个八岁的自己独自在家的晚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睡着,到处都是汶川地震的消息,我竟然能一个人注目到深夜,看着那些人事易分,天灾无情。午夜被惊醒,仍是一个人在家,一睁开惺忪睡眼便能触摸到那些失去亲人的哀嚎和眼泪,那些白色绷带上沁出来的红色液体,还有那一片倒塌的家园。那一个晚上实在难以忘怀,电视里灾区上空的烈日把眼睛灼得很疼,火红火红的太阳,有黑色的点渍在燃烧。
然后是那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的冬天了,满目的冰雪让人的心很静很静,甚至有些荒凉。我记得某一个下午,我走在铺满积雪的街道上,太阳出奇地高照,却并不暖人。街道上人很少,只有交警,还有寥寥的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着无人城市忽然觉得很安稳,原来我一直想逃避的人潮不息的街道,也会有让人心生安稳的一天。我像在一条endless的街道上没有目的地前行,尽管鞋袜湿透了,还是有去远方的冲动。
也许我的每一次成长或者难得的安稳都被裹挟在沉寂的荒凉时光里,不需要被任何人浇灌,也能够自顾自地啜饮着用无法被署名的情绪调制的酒微醺地生长。
之所以想到了记忆里可能只是流于意识的太阳黑子,是因为它们能够成为无数场灾难的理由,我人生中每一个节点都与所谓的欢欣雀跃毫无瓜葛。我想了很久然后可以确定我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只是在内心不受羁绊地逃避我想逃避的,却无法拥有我想拥有的。就像我在某个太阳活跃年略佝偻地走在灼心的烈日下,竟然会感到无比安稳,没有了兀自站在川流中的局促与焦虑,情愿用一种煎熬代替一种无望。
也许我从来没有把生命之中的任何一场变数看作意料之外,因为某一年里的某一天我开始发现自己在太阳黑子下拥有过从容,消散过拘谨,从此便也说服了自己或许可以了无牵挂地等候另一个明天。
——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