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末的背影
校园里没有沈冠的身影,仿佛一切都安静起来了,孟庭苇《谁的眼泪在飞》在大街小巷如泣如诉传唱,我也剪了她一样的发式,把心情写在日记里……
“安未末,出来呀。”
丁佳在文科班门口招呼我,她经常来找我,和我班很多同学都混成了脸熟。
“特大新闻!听说方琳和沈冠表白了,她也要往北京考,就她现在拼命状态,何止北理,我看是北大的劲头。”
“这传闻都说几年了,还新闻呢!”
我在丁佳一手五颜六色的糖果里,随意选了一枚,放进口里,青苹果味的,有点酸。
“这次是真的,假期送沈冠的喜宴上,咱们不是还见过她,胖胖的短发。”
“未末,你看,甬道上的那个,快看!”
顺着丁佳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女生在靠近树林旁的甬道上和老师说话。
穿着背带格子裙,窈窕身材,柔顺齐耳流行的“不等式”。这是典型淑女发式,左短右长,左边头发一般掩着耳后,右边一低头,飘散下来的头发,不胜娇羞的样子。
“看到了,怎么了?”
我和丁佳站在三楼走廊窗口,一览无余。
“是方琳!二个月她暴瘦了三十斤,爱情的力量太伟大了!”
“方琳!”
这个曼妙的女生怎么可能是方琳,作文大赛笔试候场时,短发,酷酷宽版牛仔大衣,白球鞋,微胖,男孩子气的方琳?
就在两个月前,她还依旧是短发微胖的女生!难道传闻是真的!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失神地和丁佳告别。
这一节课,个头矮小的历史黄老师,一脸凄楚讲解着安史之乱——惟妙惟肖演绎了马嵬哗变,白绫赐死。
我在下面用历史书遮掩着日记本,不停歇写着《长恨歌》和《长生殿》的语句: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
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写着写着,泪水就偷偷滴落在本子上:
沈冠,无论你是现在还是将来,你和你的那个“她”,演绎怎样如泣如诉,生死别离的剧目,我都只是台下哭的,最感天动地那个观众,有着不可理喻的悲伤!
下课后,我小心翼翼擦干眼泪,同桌白雪都没有察觉。一抬头,右手邻座的唐少松,却怪异地看着我。我把日记本塞进课桌上竖立的书架,假装没有看见他,眼神略过,收拾好桌面,闷闷不乐午休了。
周一午休最后十五分钟,我班惯例要串座位,就是每桌每周向右循环挪移,收拾课桌时,我发现日记本摆在桌面,我走时,明明塞进了书架。
我快速打开,在我泪水晕染笔迹的那页,“不可理喻的悲伤”的后面,龙飞凤舞地赫然写着:“堕落!”
不用猜,那张扬的行楷出自唐少松!
“唐少松,你凭什么动我的日记本!”
我气急之下,冲着在讲台擦黑板的唐少松,喊了起来,不过我再生气,也没说他在我日记本上写“堕落”这一节。
唐少松没想到,我会当着同学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谁说日记本是你的,那个孟庭苇封面的日记本,是你过生日,我让高菲转送你的!”
过生日时,高菲的确给我两份礼物,一个我最喜欢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一个是孟庭苇淡然带着忧伤封面的日记本,我还奇怪她为什么送两份。她说,有同学说,我的气质像孟庭苇,就买了。看三毛的书,正好还有本子记,配套!
同学听到我们俩的争吵的内容,一阵窃笑。
我气得一把撕了日记本,正是大家挪移书本串座的时候,唐少松的位子是我要串过去的地方,他的书包课本还没来及挪动。我拎起他书包,就向他要挪移靠窗的位置扔去,没想到不偏不倚,从四敞大开的窗户中间,飞出了楼外!
同学一阵惊呼,楼下传来:
“谁呀,砸人了,太缺德了,给我出来!”
我怒意一下消了,内心立刻胆怯了。
唐少松,愣在讲台看着我,下面的叫骂声更气愤了,他走下讲台,快步走到窗前。
“哥们,对不起呀,同学不小心给我撇书包,我没接住,抱歉,我马上下去!”
同学也呼啦啦跟他下楼看热闹去了。
后来听说,唐少松请了那位被砸的同学,撮了一顿校门口胖婶家的肉串,喝了两瓶啤酒,还真成了哥们。
这件事后,我再没提起“堕落”的事,他也没说起我扔他书包的过结,真正成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不过长大后,他有时会在同学会上调侃此事,戏谑我是真正的“老大”!
那页龙飞凤舞的“堕落”二字,印刻在我的心里了,在朋友的眼中,我毫无尊严地暗恋一个遥不可及的虚幻——沈冠在同学的眼中就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的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