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阅读的变革:由深度到发散
互联网最显著的特点是海纳百川,但同时,作者也提到,在尽情享受互联网慷慨施舍的过程中,我们正在牺牲深度阅读和深度思考的能力。
按照麦克卢汉的观察,语音为中心的时代,诗意的表达和雄辩的口才,不断刺激、强化着人们大脑神经系统的某个部位;书籍的出现则改变了这一切,读书活动是一个非自然的思维过程,要求读者置身于“旋转世界的静止点上”,读者必须训练自己的大脑,对周围其他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抵抗注意力转移的强烈欲望,对注意力施加“自上而下的强力控制”——从而强化神经连接,促进深度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
相比之下,互联网鼓励我们蜻蜓点水般地从多种信息来源中广泛采集“碎片化”的信息,它特有的链接功能使获取信息变得格外便利,对于一条信息的阅读也变得多位和立体。但海量的信息和独特的链接阅读方式,也使得人们的大脑思维模式逐渐回到印刷时代之前的状态,不能持续进行专注思考。
在书籍的阅读过程中,我们是因为思考而进行浏览,而在互联网的电子阅读行为中,我们却是出于条件反射的习惯而浏览网页,并因为浏览而放弃思考。众声喧哗的社交媒体上,图书馆和书籍培养出来的“宁静的阅读”和“深邃辽远的对话”,正离我们越来越远。
三、控制与被控制:作为技术意识形态的互联网
古埃及人曾就书写技术产生过讨论,有人向国王塞姆斯建议:埃及人应当普及书写技术,这会让埃及人更有智慧,并增强他们的记忆力。而赛穆斯却指出,“过于依赖书面记录,会让记忆的训练就此止步,人们不再依靠记忆而是外部符号去想事情。”——书写提供的不是真正的智慧,而是智慧的伪装。
塞姆斯的想法虽然有些偏激,但却和数百年后麦克卢汉的断言如出一辙,他在《理解媒介》中写道:“我们的工具‘增强’了人体的哪个部分,哪个部分最终就会麻木,相关功能会退化和削弱。”我们在使用技术的同时,也被技术控制和改变了。
这种现象就是哈贝马斯所阐释的“科学技术即意识形态”,每一种技术都会对他的使用者贯彻这种意识形态,使他的行为总是为了协调工具和技术的使用。放眼到互联网时代,互联网的技术形式正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塑造网民的大脑,在我们控制和使用网络的同时,网络也在控制着我们,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坚定地执行它的技术逻辑——我们变成了网络的奴隶。
四、未必一无是处的浅薄:从“抽象本质”到“事物本身”
前面三部分,我一直在强调互联网及其带来的技术垄断对人类大脑产生巨大影响,我们遭受着互联网的侵犯,变得越来越“浅薄”。但换一个角度思考,我们会发现,信息时代的“浅薄”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它让我们回归到“事物本身”。
例如第一部分我提到,工业时代,地图和钟表的发明让人们开始关注物质世界背后的“抽象本质”。有趣的是,到了互联网时代,我们在定位与通行过程中越来越不需要低头查看地图,只需要跟着导航系统走;而在时间概念上,我们越来越重视即时化,关心“实时更新”的数据流。如今的定位服务(LBS)正好与地图与钟表形成绝配,人们更在意“此时此刻在此地”的当下价值,从过去的“抽象本质”回归到“事物本身”。
某种意义上来讲,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一场回归事物本身的“浅薄化运动”,我们从对社会制度的抽象思考、争吵较真,而变成对当下实际问题的着手解决。信息时代的网民,也许更少地议论抽象的官本位、体制弊端等深刻命题,而活在“华南虎的胡子”、“表哥的笑容”、“郭美美的名包”这些细节里,但正是后者这些浅薄的细节,更利于我们解决实际问题。
其实,浅薄,也未必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