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得知昨天夜里,八十三的王侯保死了,听说白天还出去放羊,晚上立刻就不行了,他最小的孙子本来要在今天晚上过圆锁喝宵夜酒的,现在只能先办丧事,喜事再说。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他的形象没变过,头发全白,脸又红又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常穿着军绿色或藏蓝色的衣服。
印象中他家总养着一头骡子和一头驴,夏天,赶驴车给羊割草,冬天,穿着很厚的破棉袄赶驴车到地里给羊拉玉米杆,是个闲不住的老汉。
我和他倒数第二小的孙子东东是一起耍大的好朋友,夏天开始浇地的时候,在村北边的地里逮过青蛙。
之前放假回村遇到他,他总是含混不清地跟我说话,都是跟东东有关的:“我们东东今年去小巴拉盖上初中个啦”,“我们东东没考好,去二机技校念书个啦”,“我们东东今年留在二机上上班啦”,“东东他大给他在青山买下房啦”…… 我一般都会礼貌性地跟他笑一笑,毕竟他所分享的有关孙子的动态我无话可接。后来他越来越聋,除了老伴,村里几乎没人愿意跟他说话,眼神也越来越呆滞,开始自言自语。
他以前时常找我爷爷奶奶串门,一坐很长时间,会说些自己儿女的事,爷爷奶奶觉得跟他无法沟通,又不能赶他走,很为难。他一直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甚至到一惊一乍的地步,稍有不舒服立刻找大夫看病,不过一般都没啥事,倒是老伴,得了一种慢性病,肚子积水,很多年了,大家都劝他把存下来的钱拿出来给老伴看病,他不肯,固执得很。奶奶经常跟他老伴打扑克,关系很好,所以跟爷爷提起她来会说:“那老婆儿得的是灰病,估计没几年活头了,王侯保倒是吃的满面红光,估计得活一百岁,那老汉真自私了。”其实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几分钟时间,预计要活一百岁的王侯保就没了。
眼看村子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逝,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主要还是想到疼爱我的爷爷奶奶日渐衰老,总要走上和王侯保一样的路,害怕他们看不到我走出小村庄,生活稳定,变成他们的骄傲,爷爷常催我找男朋友,也是有这份担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