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狗

我外婆家的狗死了,在2017年的情人节前一天。我在电影院看爱乐之城的时候,当高斯林和艾玛斯通在银河系里跳那一支舞的时候,狗可能也嗖的一声飞到了银河系,变成了一粒渺小的星尘。

仔细想一想,她还是一只小狗。2014年我去布丁动画工作的时候,她来到我家。听到这件事我心里“哇”了一下,这么巧,这狗的名字跟我新公司一样嘛。尽管有这点渊源,我跟狗的感情还是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一方面在宠物的范畴里,比起狗我更更更喜欢猫。另一方面,我每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实在没什么机会跟她发展感情,这点对于狗来说也是一样,她花了一年时间才弄明白我也是家族一员。

然而呢,狗天生的会有一种跟人的亲密感。当她意识到我,一个每年不过出现在她面前几天的人,也属于这个家之后,就表现出毫无保留的好意。当我出现时,她像一个脚下安了弹簧的卷毛小玩具一样,在我旁边蹦来蹦去。某次我瘫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突然也跳上沙发,把手放在我的脚脖子上,然后整个头贴着我的脚,开始睡觉,垂下来的耳朵贴在我的皮肤上。我当时想,啊,原来狗的触感是这样的,硬硬的,有点粗糙。在那一瞬间,即使是一个不怎么爱狗的我,也觉得心里温情滑过。可能是这种毫无防备的肌肤接触里包含的示好,无论是猫是狗还是人,都是一样的。

于是我和狗,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我觉得她跟我的小侄子一样,虽然没见几次也没相处过,但毕竟是不一样的。既然是我们家的狗,虽然外表上是哪里都见得到的小泰迪,但肯定是跟别的小泰迪不一样的。今年回家我跟她的感情甚至发展了一步——我第一次去遛了她。

但实际上,当我遛她的时候她的病已有端倪。从1月开始她就就断断续续在吐,体重也骤降。家里人以为是吃了脏东西导致肠胃炎。那我这个人在养宠物方面是很疙瘩很容易焦虑的,我自己的猫就算多伸几个懒腰我也要拎她起来走两步看看。所以当时我还跟朋友开玩笑,说这个狗要是我来养,怕是已经去医院报道十几次了。但没想到这么快,狗就没了。据说最后去医院再查,说是血液里面有一样什么东西已经没了,救不回来了。医生也猜了很多种原因,可能是肾出了问题,可能是有什么虫子。但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死了。

一直以来,她都很馋,也可能是异食癖,什么都要吃。外公外婆或者我爸我妈,有的是被她渴望的眼神打败,有的就对科学养宠什么的嗤之以鼻,总之她时不时都能吃上点桌上的肉菜,盘子里的水果,小朋友的零食。我虽然跟我妈说了好几次,但毕竟养狗的不是我,也只能到这样为止。我跟我的长辈们,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分歧,我们互相都觉得自己的方式没有错,但理念上却一路相左得拉也拉不回来。无法调和却又不得不互相碰撞来寻找一个合适的相处角度,这也是家人必须面对的处境。但我现在却有点后悔,如果我早点带他去看医生去体检,或者逼着家里人不给她乱吃东西,是不是她还可以多晒一晒太阳,多跑两圈小公园。狗是不会说话的,觉得痛也不能指给别人看,即使不舒服,有的吃有的玩她还是蛮开心的,会虚弱的摇尾巴。她能寄托的只有人而已。但我大概也是很自私的,只能保住自己一方地而已。

我现在打字的时候,我的猫躺在我的身上,眯着眼睛啃自己的手。呼噜呼噜的声音伴随着微小的震动传递给我。动物就是这样,就算我刚刚给她擦身搞得她气死了,过十分钟还是会过来跟你好。

你跟我说什么天堂我是不信的,但我愿意给超自然的东西留一个可能性,就像运转着的程序里面偶尔出现的bug一样。也许在那样一个地方,还是可以再见面的,毕竟从长期来看,人都是要死的。我想我怀里是要抱着我的猫的,狗也大部分时候不会跟我在一起。不过我相信我们都不会介意,在某一个下午,让她枕着我的脚睡一个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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