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开放的日子(一)
一朵花如果想着要开放,那么必然成为春日里最灿烂的那一朵,在开放之前则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春风到来的时刻。
我们去亲戚家做客,远远地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老师,天空阴沉沉的,还下了着毛毛细雨,我没有看清他的脸。我知道他就是姐姐的老师,那天大伯向老师给姐姐请假,他微笑着答应了,声音清脆。
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当时我好想像姐姐那样成为一个学生,我喜欢听大家在一起朗诵的声音,那声音充满着朝气与活力,仿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要从教室里飞迸出来。我怯生生地站在进学校的路口,心飞到了九霄云外,再回神过来那个年轻的男老师不知何时进教室去了。
当时小小的我并不知道后来他会成为我的老师,但是,隐约又觉得他必然成为我的老师。
第二年春天我背着妈妈给我缝制的带红色花边的布包进了林口小学,当我和姐(姐留级了)坐在一年级一班靠窗第一排的那个位置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紧张起来。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我无法让自己镇静,尽管来的时候妈妈一直鼓励我说:“进了学校要改掉你害羞的毛病”。
害羞的毛病直到我成年以前时常牵绊着我,所以在我成年以前我给人的印象都是:她那个人说话总是红着脸。
老师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从此这个名叫冉龙泉的老师必然会教一个害羞的女孩记住他一辈子。尽管第二年他被调走了。
我在座位上认真观察着老师,他的确很年轻,和其他老师不一样,他说话总是清清脆脆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后来我回想起来脑海里出现的也是那张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脸。当时讲台的老师肯定是不知道我在偷偷观察他的,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后来那件白色t恤时常陪伴着我们,后来老师被调走后,有一天他来学校收拾行李,也是穿着白色t恤。
白色t恤走了以后我时常留意起身边穿白色t恤的老师来,但是都感到不是很如意。
老师做完自我介绍,接着就是发新书,当时那种对新书的渴望是我日后体会不到的一种心情。我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花布包里,那个小小的布包仿佛就是为那几本书量身定做的,装进去不留一点余地。
第一天不上课,从学校出来我只觉得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我回头只见两层楼的林口小学被环绕在绿林之间,我们班在一楼层最右边,再往右则是厕所,厕所过去一点就是一片松树林。接下来的时光我们一半在学校度过,一半就是在那片松树林度过。学校的操场是很原生态的地皮,开学期间是光溜溜的坝子,到了暑假它就长草,那是一块至今我印象里最自由的操场。它除了给全校师生提供玩耍之外格外的时间就是长草,我们大概一个学期去打扫两次,就是开学和放假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周我都是在兴奋中度过,有一天老师说要换位置,也是那个时候我真正尝到了害羞带给我的苦头。从第一天我就和姐坐,我是十二分不愿意换位置的,尽管刚开始我也妥协了,我抱着书本去和那个叫王庭勇的男生坐一块儿。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和他成为同桌,我就苦闷,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他,后来我想当时自己那个样子是对姐太依赖了。为了打破这样的局面,我想给老师说,我不想调位置,结果刚说完我要和姐坐一块儿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当时不知道有多狼狈,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抽泣着,我想我是第一个让老师因为换位置感到为难的人,后来老师又同意我接着和姐坐,我又搬回去。后来我回想起那天自己那个样子脸还是一样的感到灼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和别人有太多的不一样,我很羡慕那些能在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他们是那样的勇敢。
一年级那会儿我总是一直给人红着脸的样子,不仅会脸红,还经常哭。一个人待着的日子我经常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脸红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哭,后来我得出结论:胆子太小。
我曾暗暗发誓要改变自己,但是每次越是想变得勇敢越是懦弱。
尽管如此一年级的时光过得快乐并且深刻。零四年林口小学一年级一班在那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儿,至今为止那时候的上学生涯尤为深刻。
至今为止我依然记得第一堂课,老师教我们读《鸟叫了,花开了》,窗外和煦的春风伴着朗朗书声,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春日里念着那篇课文。
鸟叫了,花开了。
鸟儿花儿可多了
我们爱鸟不捉鸟
我们爱花不摘花………
中午的时候白T恤教我们唱《妈妈的吻》,他的歌声很柔软,很清远,当唱到“我那亲爱的妈妈也白发鬓鬓……”,我当时想到了我就是那个小燕子,有一天我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山村,妈妈不再年轻,我心里一酸竟然流出两行泪来,擦泪的动作我做得小心翼翼。后来白T恤又教我们《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我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尽量让要流出来的泪往心里面去。我们边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边拍着拍子,那拍子不是简单的两个手掌拍在一块儿,首先要往外轻轻伸展然后又温柔地收回来拍在一块儿,弧度要优美,不然看起来很僵硬。
白T恤尤其拍得最好看。
那一年我们唱了好多歌,有《春天在哪里》、《妈妈的吻》、《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
白T恤唱歌喜欢闭着眼睛,双手自然往外摆,俨然一个专业的歌唱家。全班同学都喜欢听白T恤唱歌,我想我们是幸运的,之后上了高年级老师也教我们唱歌,但是我听起来都觉得少了什么。
我们那个班的学生都是来自农村,一个个看起来黑黝黝、亮堂堂的,农村的孩子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通常一件衣服一个星期是正常的事儿,衣服上有墨水痕迹也有锅灰痕迹,泥巴痕迹。我一年级那会儿顶着一个男生头,整天脸都是红扑扑的,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和我们比起来白T恤显得格外干净,似乎他就是那样一个一尘不染的人。
另外给我这样感觉的还有一个叫郭于芬的女生,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她的头发很柔软,她坐我前面,她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总是会留一半在我的书桌上。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连一个人的头发也有那么多的款式,我的头发我自认为属于黝黑并且硬的那一类,当时我不曾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头发,因为是短发,后来照着镜子得出结果:我的头发也是黝黑的。
我前面的这个女生她一直在我的印象里是温柔的,爱笑的,写字很小但是好看的,她说起话来轻轻的,读书也是。下课的时候我们一堆人围在她身边听她读《蛐蛐》那篇课文,当时她一直是我的榜样。直到后来我读高二那年偶然在县城见到她,她依然笑得很温柔,说话很轻声,她背上的小家伙有着和她一样的笑容,如此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