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空洞的年代
野川的阳光总是那样的温柔,即或是在夏天依旧不会让我感到烦躁,我喜欢穿着白色T恤,粉红的LOGO让我感觉安逸,背着我的吉他游走在老城的那些巷道里,时间似乎没有了意义.石谷巷的尽头有家酒吧,粗犷的门头上那个永远美丽的招牌“ONCE AGAIN”.我喜欢这里,因为他是故事的开始.却没能成为它的载体。
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君住,他抱着吉他在台上忘我的弹着,纯正的德国锐贝斯音响里琴的音好美,是“HOLLOW YEARS”.零乱的发丝下掩盖着那张空白的表情.空洞,哀伤,寂寞.似乎在期待什么,我看不明白.当他弹完从我身边走过,我放下百威,告诉他“HOLLOW YEARS”不适合这地方.麻烦你不要再在这里弹了好吗?君住停住脚步,回过头望着我,眼里闪着迷惑,似乎他并不相信我会懂.你会”HOOLLW YEARS”?我点头.
那之后我们便成了朋友,我们经常穿梭在野川的大街小巷,老城的那些屋顶上留下了我来来去去迷茫的日子,一段段乐章在那些岁月里成了我们的全部.君住说现实中的他已经死了,只有在音乐里才能找回生命.我们炙热的崇拜着那些英伦重金属,又同时在许巍那沙哑的声音下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平淡里的不如意,哀伤里的小微笑.君住说许巍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狂热地爱过又刻骨铭心的痛过之后,把音乐当做爱人的情痴.没有人怀疑我们歪歪斜斜走在自己青春路上所有流下的泪都是白费,我们只能在世人的欢笑声中,带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然后慢慢空虚,沉默.沉默的像一个诗人.这不是我要走的路.
君住问我将来会踏上什么样的路,我摇摇头,将手中的百威罐子扔出老远“不知道,没有人在意我要怎样,活着是心脏的跳动,死后是灵魂的超脱,去与不去我们谁也做不了主,摆脱不了.”君住黯然,喝着百威,弹着吉他.
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ONCE AGAIN”已经关门大吉了,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石谷巷,渐渐的也遗忘了,君住在野川中学后租了一间民房,不想上课的时候我会翻过围墙去他那里.没有了那些昂贵的音箱,我们只能抱着吉他胡乱的弹奏一通,我也在君住那里学会了不少我从来不曾听到过的调子,或唯美,或聒噪.那些日子我们突然觉得如果可以就这样生活着其实也很好,然而美梦还是在我们开始没钱买百威的时候破灭了.
夏天就真的跑远了,那些大大的梧桐树开始没完没了的掉树叶,我们都开始伤感起来.“君住咱没钱了!”君住没有回答,扔过来一根烟,我边点着手里的毛票,接住烟.“咱只剩十一块八毛了”.“阿呆,出去走走吧,屋里闷得慌”.我点头,他的表情依旧空白,我开始相信他说现实中的他已经死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同他一样,现实中的压力让我们喘不过气,太多的伤感在血液里凝聚下来,在身体蔓延.
这个年代真的空洞!
君住去了“地轴”,那是一间纯粹的朋克迪吧,在那里做了驻场歌手,也让我们贫瘠的口袋重新振作起来,功课不忙的时候我会去哪里找他,那里的百威太贵,大抵是一个浮躁的地方,不是太吸引我,突然让我开始怀念起ONCE AGAIN那个楠木的招牌,只可惜一切都已成为回忆,那些美好的东西都留在哪个时间,那个地点,然后我们走了,它也离开了.
“阿呆,生活在父母的世界里是什么感觉?”君住摆弄着琴弦.“烦”.我扔掉烟头转身拿琴,那一霎那,我似乎在君住的眼睛里看到了些什么,是迷惑还有不安.我没有弹琴,开始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我有多久没有叫过爸,妈?我好像已经模糊了.“阿呆回家好吗?家里人在等你.”我拿起琴开始疯狂的弹,直到手指在弦上割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弦流下,殷红的扎眼,“君住,我还活着,看,我的血还是红的.”
那个晚上我终究还是没有回家,秋天的野川刮着冷风,我不觉得冷,心里的寒冷似乎早已胜过了这瑟瑟的寒风.我在天桥的围栏上回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这些年我什么都抓不住,自负的认为自己是个主角,那些从我生命力经过的人只是配角而已,可是我错了,我只是匆匆忙忙的一个又一个路人甲,乙,丙,丁.人的卑微与否,在于你死后,是否会有人在你的坟头放上鲜花,我想,我从这里下去,是不是只有几簇枯草落魄的在风中摇曳.
日子一天天在空虚中向前跋涉,很想留住那些时光,然而它并不理会.秋风把寒冷证愈演愈烈的时候,君住领回来第一个月工资,我们一连庆祝了好几天.那间空荡荡的民房在秋风里开始变的冷了起来,我们都习惯蜷缩在屋角沉默,抑或弹着吉他唱着许巍那些伤痕累累的歌.
冬天不知不觉的来了.
2003年10月23日晴
“道路是拥挤的,却是寂寞的,因为它是不被爱的.我突然觉得我和十三都同样寂寞着,冷锋过境,把一切都冻结了,包括彼此的距离.不会太近,不会太远……”
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