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将它讲出来,本着一个历史学者应有的态度说出这些话。
什么,你问我历史学者的态度是什么吗?
自从我入这行的第一天开始,我的导师老王便告诉我:历史学是一门科学严谨的学术,身为历史的编写者,必须谨慎科学,用厚实的资料来完善自己的作品,这些东西必须是公正客观真实存在的,不可以想入非非,胡编乱造历史史实。
老王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严肃,这和他的性格不无关系,他以严谨务实著称,在历史这个圈里有着不小的名气,我能够成为他的学生,自然是莫大的荣耀,他的这些话我自然会牢记在心,认真实践。
老王这人很不错的,他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是非常严肃的,对待自己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是认真严谨,他说这是负责任的表现。一个历史学者,如果对自己的文字都无法负责,这才是可怕的地方。(老王语)
我跟着老王学习如何书写历史不满两个月,他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便被退休回家了,再也不准参与历史的修订与改写。历史学者这个职业大都是公职,没有国家的许可,你是不能干这行的,老王的离去便是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强力因素,他失去了国家的信任,再也不能对自己的文字负责了。
有些读者一定会发现,我在这里用到了“修订”和“改写”这两个词语,这是两个很奇妙的词语,我觉得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概括一个历史学者一生中总在经历的事情。后来我又领悟到,这两个词语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我需要靠着它们生存下去,修订与改写,于历史学者而言,大概是最应该被记住的两组词语了。
老王之前带着我的时候,他看过我写的文字之后,严肃的告诉我说:这个小郭啊,你可能不适合干我们这一行,你的文字中没有历史学者应有的严谨,反倒是多出了小说家的自由随意,你的气质是小说家的,你不应该来修订历史,你应该去写小说。
对于老王的这番话,我很是为难,因为我热爱这个行业,我才跨入了这行,可现在一个资深的前辈告诉我说并不适合这个行业,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我甚至连资格都没有,尽管我很尊敬他,可我并不认同他所讲的话。我决意写一本震撼的历史书,用它来证明自己多么适合这一行,可是该写什么题材呢,我一直都没有想好,直到后来老王的离职,根据领导的指示,我接着老王的班,把它未曾修订完的历史写完。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有了写作的题材。说句昧良心的话,我应该感谢老王的离职。
事实证明我果然有成为历史学者的天分,在接手老王的活之后,我彻夜不眠的写作,历时半年,终于把老王修订了五年的历史全部改写完成了,领导看完书稿之后,大加赞赏,很是夸奖我,说我是天才,无师自通,写历史果然是一把好手。
我想,我大概还是有天分的吧,书稿出版之后,我把它寄给了老王,希望得到他的评价,毕竟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导师,他的意见我还是很愿意听取的。
左等右等,小半个月过去后,老王的回复终于到了,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去,上面寥寥写着几句,回复如下:
见信如吾
小郭呐,你终于听取了我的意见走上了小说家的道路,这部小说写的特别好,带着批判现实主义的色彩,读起来有点巴尔扎克哦,我很喜欢。以后写出新作品的话,一定要记得给我寄过来,我现在在家挺闲的,只好整天读小说了,我突然发现小说是种很有意思的东西,作者可以随意虚构剧情,人物,想讲什么样的故事就写什么样的故事,比起历史来,不知道有趣多少,真是妙趣横生呐!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读历史了,历史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还不如小说和现实来的畅快,或许是老了吧,年轻时候的冲劲也没了,以后大概就靠着小说度过剩下的日子吧。小郭,你是年轻人,可别受我的影响,我已经老了,你好好写你的小说吧,相信你以后靠着小说也能生活的。现在修订历史真的是个没有前途的事情,这是半死不活,失去创造力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而不是你这种青年,好好写你的小说吧,会有出路的。
最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在诸多的小说家中,也有一位历史学者出身的家伙,他在他的书中写过这样的话语:谁控制了过去,就等于控制了未来;谁控制着现在,就等于控制了过去。
他可真是好样的,以一个历史学者的身份隐藏在小说家的行列里,将历史藏在小说中,写出了伟大的著作。他的书你也读一读吧,或许对你写小说有很大的帮助。
我身体还好,应该还能再看得到你的作品,你赶紧写新的故事吧,帮我去去这巨大空洞的惶恐无聊,老师期待看到你的下一部小说。
王二手书
就这样现在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以一个小说家的身份隐藏在历史学者之中,写出诸多的历史书籍,老王去年去世了,现在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是个叛徒,至于历史学者的态度,我当然一直铭记着,可我的小说家气质却也一直存在。
现在,小说家的气质渐渐要占据了上风,即使我被人发现,我也不曾后悔,因为我的本性应该是如此,我应该是一个小说家而不是一个历史学者,小说家洒脱不羁,行文如流水浮云,自由放荡;而历史学者都恭恭敬敬,说一不二,力求真实。
我知道自己没有历史学者那种气质,那么就让我当个好小说家吧。一生这么短暂,至少要照着自己的本心来生活。
让他们把我称作叛徒吧,至少我知道,自己无怨无悔。
2015,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