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老兵浓情痴醉的莜面山药蛋,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怀仁的黄糕,说起那个黄糕呀,我就感觉到香气四溢,垂涎欲滴,不能自已。黄糕——雁北人的专利,外面的人享受不了,消化不了,雁北人唯有怀仁、阳高、大同吃糕更甚。小时候妈妈给我们经常讲一个发生在姥姥家里的故事:一个北京知情吃派饭轮到姥姥家,姥姥给客人吃鸡肉沾黄糕,小伙子以为黄糕和馒头一样吃法,拿了一块咬着吃,咽不下又不敢吐,好似尴尬。姥姥姥爷就教着吃,说:你沾着吃,你沾着吃。小伙子没听懂,就站起来吃,弄得满家人哄堂大笑,小伙子最终没有吃完那块糕。晚上姥姥给客人吃稀饭煮糕,小伙子只喝稀饭不吃糕,姥姥姥爷说:你吃煮糕。小伙子说:我有,说着就把中午那块糕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可怜那个时代,姥姥家再没有别的吃的,难为了小伙子。黄糕瓷实,耐饥,家乡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三十里地的莜面,四十里地的糕,十里地的荞面饿断腰”。一个人要是没有力气,别人会说:一看你就不是吃糕长大的。当然,这个糕不是发糕,更不是糯米糕,是指黄糕。我在家乡生活了14年,一日三餐,中午晚上有两餐黄糕陪伴,基本算是个吃糕长大的。
黄糕是用黍子去皮俗称黄米,磨成面粉为主要原料(可选择性的掺杂少许玉米面或小米面或不掺),用水拌成粉团状(软硬视个人及家庭成员口味而定)在锅里蒸制而成,然后用手(可蘸少许凉水)揉成块儿状!最后可在糕块儿上面涂少许食用油!这样就是面性黄糕!若再把黄糕揉成鸡、鸭或鹅蛋大小的球状(或包馅或不包馅)在油锅中炸一下就成了油炸糕了!当年出产的黄米面做的糕具有“黄、软、筋、香”的特点。
黄糕有多种吃法,普通的吃法是素吃,就是素糕揪成小块状,沾着熬肉、烩菜、羊杂等吃。我是70年代出生的,那个时候家里尽管已经温饱不愁,但生活还是相对清苦,能吃上糕就不错了,黄糕沾熬肉、羊杂只有大年、八月十五或者亲戚来时可以吃到,一般时候,只有黄糕沾烩菜。我家院子很大,夏天,勤劳的妈妈总是种满院的菜,有小白菜、大辣椒(青椒)、小辣椒、茄子、西红柿、葫芦、豆角、水萝卜、黄花菜、韭菜等。家乡地处平原,小时候水也旺,菜也旺,吃不了妈妈就晒干冬天吃。中午烩上一锅菜,每人一碗,沾着黄糕,一口一个香,你能清楚地感觉到黄糕滑下的酣畅和舒服。冬天,万物凋零,那时候运输业不发达,黄糕只有派干菜(夏天晒的菜)了,或者捞一块豆腐,腌菜拌豆腐沾糕,煮鸡蛋拌成末沾糕、或者干脆油炒黄酱沾糕,不一而举。这是中午的吃法,到了晚上,稀饭锅里煮几棵山药蛋,再把中午剩下的糕切成片状煮进锅里,熟了之后把山药蛋用筷子拌粘,再拌上腌菜,煮糕沾着山药泥吃,另外,中午剩下的糕还可以烩在山药丝酸菜里吃,别是一番风味。小时候家里没有酸酸乳、火腿肠、面包片,饥了饿了就揭开红瓦盆,用刀切一片糕,抹上家里做的黄酱,或者抹上咸盐辣椒面胡麻油、或者干脆什么也不抹,就一棵大葱充饥。黄糕最好的吃法是沾熬肉吃,特别是熬鸡肉或者怀仁的特色羊杂,那简直就是过年,“黄糕泡肉,吃个没够”说的就是这个意识。走进怀仁的大小饭店,门上都写着“羊杂、鸡肉、黄糕”字样,糕之气味可谓浓烈。每次回到怀仁,一下车,我就要进饭店大喊:“羊杂一份,黄糕半斤”。家乡人一听一口纯正的怀仁话,吃着外乡人不吃的羊杂黄糕,就知道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怀仁人,实则我已经出去20多年了。进了村里,亲戚们都知道我在外面吃不上纯正的黄糕,就征求我的意见,是否吃黄糕,我满口应“是”,家乡人就说我没有变。对家乡,我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感,黄糕作证。
在外地走南闯北,不敢说山珍海味都吃过,海参鲍鱼燕窝也偶尔品尝,除了感觉价钱昂贵没有别的感觉。唯独我家乡的黄糕是心底儿的牵挂,每次回家,村里的亲戚都要给带些家乡的特产,现在物通四达,什么东西都可以在市场上买到,唯独家乡纯正的黄米面不可求,所以,别的不拿,要拿就拿点儿黄米面。妻子儿子与家乡只有几面之缘,对黄糕的认识是在认识了我之后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黄糕这样也可以吃。母子对我吃黄糕那股迫不及待样十多年不得其解,每次眼睁睁看着我忘情地狼疼虎咽,把一大块黄糕下放到肚里二人就相视而笑,就好像看一个刚刚释放的犯人好多年没吃过饱饭似的。家里是这么个环境,我也只能偶尔解解馋了。
这不,中午,孩子他姥姥已经给做了莜面窝,我今天嘴馋,又让做了黄糕,菠菜拌豆腐沾糕,饱餐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