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秋妤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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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冬天,我就馋吃紫菜。
说起紫菜,脑海里就浮现一幅画面:小巧玲珑的木炭三五成群卧在炭炉里,一时半会后青烟袅袅,煨出小火来。待到青烟散去,木炭烧红了脸,母亲才开始徒手烤紫菜。
火苗扑哧扑哧的,调皮又好动,母亲一边烤一边翻转。
既要防火势过旺烤糊紫菜,又要患烤不均匀,离炭火远了火候不足,离炭火近了容易烧焦,……不管怎样,都必须在几十秒的时间里完成。
这个时候的我们,虽然猴急但总还是能耐着性子等着坐享其成的。
我们围着炭炉而坐,父亲沏茶,茶几上摆着酱油碟,碟里有酱油和芥末。
待母亲将紫菜烘烤完毕,父亲便接手过来,将紫菜撕开,一一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
刚刚出炉的紫菜啵啵脆,蘸一点酱油,入口即化,酱油的咸激出紫菜的甜,香脆可口,咸甜适中,齿颊留香意难忘。
离家后的冬天,实在馋的不行,我就让母亲给我快递紫菜。
紫菜们肩负着母亲的使命漂洋过海来到我这里,吃货的本性,断是不允许自己辜负它的美意的。
因为买不到家里常用的小炭炉,所以我经常采用的料理方式就是油炸。
炸紫菜,听起来挺简单的,但内里有的是不容小觑的门道。
首先是火候。加热油锅时的火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刚刚好!待油锅冒烟后,干筷子放入油锅周边有小泡泡冒出来时才能下锅炸。
其次是油量,油不可多亦不可少,多了紫菜吃起来就会满口油腻失了本真,少了紫菜就炸不透。
最后,炸紫菜讲究快,必须在电光火花之际下锅出锅。
我一般会先将紫菜剪成小方块,待锅热油开,再以秒计的速度完成下锅、正面炸、反面炸与出锅这一全过程。
生手炸紫菜经常会出现多一秒焦掉,少一秒不够镬气的状况。一秒见真章,说的就是炸紫菜。
不管采用何种方式烹饪紫菜,要想好吃,紫菜就必须要好。
上好的紫菜,首选广东南澳头水紫菜。头水紫菜作为南澳岛的应季时鲜经常顶着中华特产的名号在11月上市。
据悉,南澳头水紫菜早在宋代就已被列为贡品,又因在十九世纪中叶被带往欧美各国而获得“澳菜”之美称。
位于汕头市的南澳岛,是一座美丽的孤岛。
由于地处东、南海交汇处,寒暖流交融,潮流通畅,海域无污染,水流平缓、水温与盐度适中、光照充足、水质含氮量高。
所以小岛出产的紫菜菜片嫩生生的,味道鲜甜甘香,爽滑可口,颜色紫中带黑,含丰富的蛋白质、碘、磷、钙等营养物质。
秋末冬初,是南澳紫菜投苗放养、收获的季节。
这里的紫菜先是用孢子与贝壳育苗,待一个月左右紫菜苗成熟后,才可以将贝壳替换成竹匾培育。竹匾附苗成功,大致需要半个月时间。
附苗后的竹匾还必须离水晒太阳,晒好后才能下海放养。
自放苗之日算起,若天气不错,则一个半月就可收割。整个流程下来,可谓步骤繁复,沥尽心血。
父亲说,养紫菜丝毫不得怠慢马虎,最忌心浮气燥,唯有专心致志、踏踏实实按部就班遵循野生紫菜的自然生长规律育苗、培苗、放苗、养育,才能产出品质上乘的紫菜来。
紫菜苗下海放养后,11月是黄金收割季节。
那些第一次生长出来、第一茬被收割的紫菜,岛上的居民称之为“头水紫菜”,可从其又细又嫩的菜片和尖尖的尾部来辨得。
之后收割的紫菜则被叫做二水,三水……每一水紫菜之间大约相隔20天。
收割紫菜的第一项工作,由身穿下水服的男人负责。他们乘小船到紫菜种植海域,将种植在海上的紫菜竹匾从海里运送到海滩上。
上岸后,工作转移到了头戴斗笠、同样身穿下水服的主妇们手上。
她们在早已准备妥当的支架上晾开紫菜竹匾,动作娴熟,专注而虔诚。
在主妇眼里,紫菜是大海的恩赐,是上天的赐予。
紫菜从竹匾上剪下后,主妇们会用淡水认真清洗。淡水里的紫菜,既薄且嫩,生机勃勃,花枝招展。
清洗紫菜能让菜片更有韧性,同时保有无沙爽脆的好口感。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有没有偷懒,可以从紫菜里吃出来。
清洗脱水完毕,主妇们会快速地将紫菜均匀地团放入竹架上的圆形模具里。
紫菜们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自在地吸收光和热。
这时候,只要来南澳,你会发现在晴朗的时日里,空气中到处流溢着紫菜鲜甜的味道,大海与阳光在不声不响里将湿紫菜晒成了紫菜饼。
新晒而成的紫菜,在日光下看起来有微微的光泽,细细闻起来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撕下一片含在嘴里,除了紫菜自身的鲜甜,还有大海与阳光的芳香。过喉难忘,回味无穷,大抵如此。
我已经很久未曾在南澳过冬了,也吃过不少其他产地的紫菜,但南澳头水紫菜依旧是我冬天里一如既往地念想。
我还老记着它在炭炉上被炉火炙烤而颤颤巍巍的样子,记着与父亲母亲一同围炉而坐的热闹场景。
无论离家多远,在我心里,都不过是一盘炭炉烤紫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