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不到,你离开了家。
坐到电脑前,我想起你的日记。
自从你决定早上五点半起床,便把写日记这个行为从宿舍搬回书房。
日记不必再锁进抽屉,它可以恬适安静地仰躺在书桌上,等着谁的青睐。
9月的日记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一日之计,始于寂寞”,这让我想起你跟某朋友说的“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
10月的日记频繁跳出来的字眼是“累”,我想到你最近陪女儿陪到自己先睡着。
你写字很轻,情感却很重。
我慢慢地翻着,一页一页地看,有些事情和情绪我知道,感觉离你近一点,有些并没有听你说起,感觉离你远一点。不禁问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地听你倾吐了?
就这样,我在时而近时而远的镜头切换中,慢慢地走近你,走进那个在喃喃自语中一步步发现自我、发现社会生存之道的你。
让你一个人在那么复杂的情绪和环境地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是我疏忽了。
回看过去的大半年,自己像半个创业者一样,扑在事情上,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习惯性地回头向你榨取。在整个过程中,你甘当一块黑土地,默默地给予。
好似是为了安慰我,前几天你特意拍下一个观点发我:
稳定的爱与家庭,最好一个是奋斗型,另一个是内在型。前者狼一样地在市场上狂奔,后者温静而顽固地充实内心,这样二者才能相互理解,知道挫折是奋斗历程上的应有之义,也能够淡然处之。
你说我现在带兵打仗不容易,你做好后勤保障是应该的。
不懂背后深情的我,虽抱有觉察,仍愚昧地给自己的行为封上为家庭幸福而战斗的名号。
此刻感慨,幸好你有写的习惯,我才多出一种了解你内在的途径。
两个月的日记沉甸甸的,快乐时光如清幽的森林里泛着暖黄色小光的萤火虫,星星点点,足以让我思考良多。
“今晚老婆选择不去瑜伽,而是在家为我和女儿做饭,有老婆的感觉真幸福。”你把晚饭看作家庭的一个重要仪式,为此忍饿不在饭堂吃饭,带着准备好的胃口和心情,回归家庭。
“今晚可以下班回家,又吃到了美味的住家饭菜,有老婆的感觉真好。”你用爱的蓓蕾品尝一顿家常便饭,认为我领悟到了食物之间互相搭配,以及食物与火之间的奥秘,称赞我的厨艺突飞猛进。
“今晚老婆回家做饭,耽搁了瑜伽时间,于是全家开车到雕刻时光,老婆上楼练习瑜伽,我和女儿窝在一楼沙发上讲《一千零一夜》。这温馨的场景让我感到幸福,因为无论在什么地点,只要我们仨在一起,便是属于我们的相聚时光。”我常对你说,我们上兴趣班,刚好空出时间,你可以自由安排一下的,你总是执拗地摇头。
记得一行禅师在《正念的奇迹》一书开篇分享了一个如何对待时间的故事。
一行禅师的徒弟艾伦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有一次艾伦对一行禅师说:“自从小女儿安娜出世,我已经几个礼拜没睡过好觉了。”
一行禅师问:“家庭生活会比当个单身汉来得轻松吗?”
艾伦没有正面回答,然后说:“我发现可以让自己有更多时间的方法。以前,我把时间分割成好几个部分,一部分陪乔伊,一部分陪苏,一部分给苏娜,另一部分拿来做家务。剩下时间是我自己的——我可以读书,写文章,做研究,或者去散散步。“
他接着说:“但是现在,我试着不再去分割时间。我把陪乔伊和苏的时间,也当作我自己的时间。为乔伊辅导家庭作业时,我想办法把他的时间看作是我自己的:我和他一起做作业感受他的存在,并且想办法让自己对我们在那段时间里做的事感兴趣。我和苏在一起也是如此。结果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我有了无限的时间给自己。”
于你我,都曾感受到过时间被分割地支离破碎,而你,比我更努力地把有限的时间无限化——白天各自扮演社会角色,晚上仅有的几个醒着的小时显得更加宝贵,这是为何你经常陪着我们去上课的深层原因。
早上你出门前,我在屋里喊话问你今晚是否回家吃饭。
你反问我不是有瑜伽课吗。
现在告诉你,今晚记得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