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幕
东风消雪,万物融融。浮生楼里的梅树抽了新芽,嫩嫩绿绿的很是喜人。
“哎呀!终于可以脱下这貂皮裘衣,穿着怪累人的!”卸了一身厚重的冬装,丹羽活动活动了被压了一整冬的肩头。
一身艾青绣花罗裙,臂上是一挽及地月白披帛,手上还是那把白纱团扇。只是这扇子仍不应景,拿着衬手罢了。
潋水也难得从她的陶缸出来,眯着眼晒着舒服暖和的太阳!
“丹大人!丹大人!今天早市有人卖破冰鱼,藏了一个冬,鱼肉扎实得很!”阿财提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地嚷嚷着。
潋水看着发丝微乱的阿财,摇着头似有些羡慕道,“整个冬也没消停过,也只有这长毛兽不畏寒。”
丹羽笑道,“怎不见你也羡慕他夏天热得死去活来?四时有常,寒雪暖阳都是体会!”
茶色的竹篮里赫然装着三条大河鲤,身型修长健实。丹羽笑眯眯的戳着鱼肚子,“看这鱼肉应该很结实,阿财我们今天吃个早春的清汤鱼肉火锅吧!”
“好!阿财这就去做!”
腾腾的蒸汽驱走春初的料峭,扑鼻的鱼香飘满了整个院子,偶尔还有阿财和潋水的饭桌争吵声。
汤足饭饱,丹羽又躺在摇椅上晃着扇子,初春的暖阳照得人倦意浓浓。
“哎呀!真的是春日好消磨呀!”
第一折
一声燕啼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丹羽抬眼看向院外,正瞧着一只燕子扑打着翅膀、落入院内梅树的枝桠上。细细看来,乌黑的背上还停着一只彩蝶。
“这不是老李家的阿乌么?南徙回来啦!”丹羽对着梢头的燕子打招呼。
只听那燕子点着头,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句,便扑打着翅膀飞出了院子。
丹羽笑眯眯地摇着团扇告别。
那彩蝶从燕背上下来,飘飘乎乎地飞到了丹羽跟前。
丹羽伸出一只手指迎上空中的蝶儿,那彩蝶颤颤巍巍地落在了玉指上。绚丽的翅膀一扇一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呵!原来是一只来买愿望的蝶精,随我来吧!”
一人一蝶进了屋里,丹羽朝着彩蝶捻了一个手诀便朝木案走去。
太师椅上的丹羽看着眼前临危正坐的小蝶精,被幻化成人形的她披着一身嫩黄的轻衣。精致的小脸上有些怯怯的盼望,双手紧紧地抓着膝上的裙,似紧张害怕。
“小妖是淮南落霞谷的蝶精,名唤琉彩。”说着双手交叠摊开,一株橘红色的花儿从她手中生出,鹅黄的花蕊蕴着七彩的流霞。煞是迷人。
“这是我们谷里特有的一春艳,花开百日不谢,今日刚开的花……请笑纳。”
丹羽接过花,细细的打量一下,点头笑道,“嗯,这花不错!花开百日,正好可以赏一个春。”
说着将花摆在了木案上的一角,循花望去恰好能看到窗外的景色,春景怡人。
见丹羽收下了花,小蝶精又变出了一坛酒,还未开封。坛上还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隔着封坛仿佛还能听到里面的叮咚佳酿。
“这是我们谷里酿制的七虹醉,入口甘醇,酒香绕梁终日不去。”说着将酒推到丹羽跟前,“谷里第一场春雨过后我才把它从树下挖出来的,时间刚刚好!”
丹羽接过酒,笑道,“花是好花,酒是好酒!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蝶精低头沉思了好久,倏地抬头眼神坚定道,“小妖,小妖想要与一人间公子结缘。”说完又怯怯地低头,像是自己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一般,心里没了底气。
丹羽讶异,“与人结缘?”
看着她人形的幻像,丹羽摇着团扇问道,“缘分乃由天定,况且你此时连人形都没有修成,谈何结缘?况,人妖本就殊途。”
小蝶精抿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今生有恩于我。且人世匆匆,白驹过缝,不待我成人报恩他就早入黄土。如我错过了他这世,只怕往后再无此生这人了。”
“我……不想错过,还请大人成全。”小蝶精的脸上满是恳切。
丹羽听完抵着扇子想了许久,一时房间里静悄悄的,小蝶精又纠紧了膝上的裙摆。
看着小蝶精紧张的模样“扑哧”的笑出声来,“阿乌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被无端这么一问,小蝶精有些迷糊。倏而又一脸崇敬道,“她说您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只要肯拿出最宝贵的东西,就能向您换一个愿望。”
听着小蝶精的描述,丹羽摇着扇子笑意渐浓,“想必那只臭阿乌也没多说什么好话。”
清明的眸子在那一春艳的花儿和七虹醉的酒坛上扫过,“最宝贵的东西么?”
“你的愿望虽难,却能换个方式实现,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听完小蝶精猛点着头,应道,“只要能实现,怎样都行。”
丹羽素手一翻,掌中幻变出一张黄符,上面画着繁杂的朱纹。
“这是黄粱符,施术人以法力驱动,可令人入梦。”丹羽将符放在案上,“如此便能以此在梦中与他结缘,只是以你的修为,最多也只能造梦七天。七天过后修为尽去,你会……你会…”
丹羽没有继续往下说,个中的意味早已明了。
小蝶精的眼里有了氤氲的水汽,精致的小脸上挂着笑容,“小妖明白!光阴匆匆,逆旅百年又如何。若能得偿所愿,小妖不妨梦一场。”
丹羽微微一愣,舒了口气。笑道,“对啊!逆旅百年不如得偿一愿!”
小蝶精起身朝丹羽一拜,“多谢大人成全!”
将一颗护心丹和黄粱符装入一只绣花荷包中,丹羽握着小蝶精的手道,“护心丹可保人入梦后身体无恙,法力驱以黄粱符你就能与他在梦中相见,一切有如现实。”
小蝶精紧紧地将荷包攥在怀里,激动地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丹羽将小蝶精送至门口,瞧着她将离开的身影,丹羽唤道,“琉彩!”
小蝶精回头。
丹羽笑着对她说,“与人结缘,要勇敢些,切莫像方才那样羞羞怯怯。”
看着小蝶精拜别离去,丹羽依着门叹道,“确实是最珍贵的东西啊!”
第二折
春日融融,窗外枝头上的小黄莺恰恰地啼着,叫得人委实犯困。沈易从烦闷的书中抽离,抻了抻懒腰,朝着自家门口走去。
街上的市集仍未散尽,沈易在人群中穿梭朝着自己好友的画铺走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从沈易身旁经过,恰巧一方绢帕从窗口飘出。
“哎呀!我的手帕!”一声惊呼响起。
车厢的窗口探出了一名女子,面容精致可人。探出的纤手想要抓住逃走的绢帕,只可惜那一方粉色还是随着风从指尖溜走。
风带着发丝扫过脸颊,那女子的目光随着飘走的绢帕落在了沈易身上。沈易也从惊呼中回头,一方绢帕带着缭绕的花香落入他的手里。
便是在此时,两人的目光对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那女子瞧见自己的绢帕落入男子手中,似有些娇羞,面带着红晕回到了车厢里。
沈易握紧手里的绢帕,就在那刹那的目光对接里,心弦似被什么拨动了一般。方才那可人女子的丽颜便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沈易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绢帕,仿佛还带着方才女子的馨香气息。
鬼使神差的将绢帕收好,沈易甩了甩脑袋,继续朝朋友的画铺走去。
街上的人依旧熙攘,方才的事情如石子投湖,旁人不知,却惊起了两人的心湖涟漪。
“哎!我说沈兄,你这痴痴的样子,莫不是在想哪家姑娘?”
朋友在一旁问起,陷入记忆的沈易回了回神,笑着摇了摇头。佳人匆匆一瞥,只怕是惊鸿一顾再无交集。
有些兴缺缺地回到家里,没到门口就听见自己父亲的笑声自客厅传出,应是有旧友来访。沈易循声走去,只见父亲正招待着数名客人。细细看清时,沈易竟激动得有些颤抖,满腔的欣喜溢于言表。
“刘兄,难得你来一趟,过不久我们这正好有一个昭花节。尽是斗艳的早春奇花,深知刘兄是爱花之人,不妨留下来小住一阵,待昭花节我们一同去瞧一瞧!”一听父亲出言留人,沈易便急急的进了客厅。
附和道,“是啊!伯父不妨留下一赏,没准还能挑上一两株合意的花儿!”
朝着客厅的人微微一鞠礼,沈易斜着眼悄悄地看了一眼近处的女子。只见她一身天蓝襦裙,粉色的上儒,发丝轻垂,俏丽可人。娇容上带着微微的羞红,她!似乎也记起了他。
接下来的招待事宜必当是自告奋勇。
待周遭的人都散尽,沈易唤住了姑娘。
从怀中掏出那折叠整齐的方帕,“这是姑娘今早在街上遗落的绢帕,现在还给姑娘!”
那姑娘接过手帕,看着沈易的眼笑意渐浓,“姑娘?易哥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刘家阿彩啊!”
“啊?”沈易有些呆愕,他何时将这么一个可人儿遗忘了。
姑娘以帕掩唇娇笑,“我们儿时见过,易哥哥还救过我呢!”
沈易继续呆愕,“是……是吗?”
“方才在街上便觉得眼熟,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是易哥哥你!”姑娘脸上全然是重逢的喜悦。
“刘家阿彩么?似有些印象!”沈易细细地回想着,儿时的记忆似有似无。
沈易的心里是喜悦的,却有一些些的懊恼。喜的是自己竟与着心仪的女子早已相识,恼的是自己竟将青梅遗忘,再次相见却如陌路。
佳人正在自家住下,沈易竟不知从何搭讪,熟络感情。
辗转反侧,便是一夜难眠。
花园中正值还春,花草们才刚刚冒出新芽,嫩嫩绿绿的喜人得打紧。早春的桃花也开了不少,沈易的父亲正在园中煮茶招待旧友。
袅袅的茶烟,衬着园中春景,叫初春的些许微寒也消散殆尽。
佳人亦在园中,正低眉颔首地端坐着,认真地听着长辈们谈笑。沈易瞧见也负手往凉亭走去,坐在对面笑看着温顺的佳人。
刘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温声道,“瞧着春景怡人,小女在淮南家中学了不少南调曲子,想必伯父也少听。不妨小女奏上几曲,好应这春景。”
纤指在弦上抚弄,涓涓的琴声自指尖流出,是少听的淮南曲调。
似江南的水,细细漾漾地流着;似江南的风,微微缕缕的绕着。
琴声和着茶香,似潺潺的水流入了心里,似缕缕的风绕住了心间。
佳人在旁,纤手弄琴,沈易醉在了这春景中……
茶毕琴止,春日品茶听曲告一段落。沈易装作落落大方地邀请佳人游园赏春,幸得佳人同意,沈易一颗心喜得开出了花来。景色早已无暇入眼,目光流转间全是心喜的倩影。只是春日好消磨,转瞬日沉山。
“姑……”沈易转瞬又改口,唤了一声:“阿彩妹妹!”
听见沈易这般轻呼她,刘彩的心中一喜。转身间,秀目笑成一弯新月,“易哥哥,今日多谢相邀游园。春色迷人,阿彩很是欢喜!”
转身入闺门,只留芳影月色里。
自此心间留一人,春意难眠皆因卿。
形形芳影入梦里,切切心思何以传。
第三折
翌日,沈易一大早就起来,似乎等不及想要见佳人。可是寻了许久都不曾见人,沈易心中生疑。
“莫不是出去外面了?”沈易在长廊里喃喃自问。
芳踪无处寻,沈易心中恼闷之际却瞧见书阁的一扇窗开着,那可人儿不正是在里面么。
悄悄推门而进,只见刘彩正捧着书看得入迷。低首垂目,手中的书卷一页一页偶偶的翻着。窗外的光剪出一道好看的侧影,沈易带着笑意走近。
“阿彩妹妹!在看什么呢?如此入迷!”
刘彩被突来的声音一惊,手中的书险些掉落。明眸似带怒、瞪着沈易,娇嗔道,“吓死人啦!易哥哥你怎可这般悄无声息出现,捉弄人!”
看着刘彩似气嗔责的模样,沈易竟有些戏计得逞的开心。拿过刘彩手中的书,笑道,“明明就是阿彩妹妹看得入迷,倒怪我吓到你了?我看是什么书竟让阿彩妹妹如此入神看。”
还未待沈易看清书名,手中的书便被刘彩夺了回去,羞着脸护在怀里。
“不……不过是一些前人的游记罢了,我看着新奇便拿来看看了。里面描述的大川景色着实引人入胜,不觉看入迷罢了。”
沈易看着觉得好笑,“坊间的游记确实写得引人入胜,不知阿彩妹妹更喜欢何处?”
“嗯…应该是那胡西大漠,上面写着那遍地的黄沙,残阳下更是金灿灿的,似美极了!此处的大峡也极为壮观,水阔天青,船游上面定是惬意无比……”刘彩指着书中描写的段句,眼睛里明亮亮的,满是向往的神色。
沈易看着迷了神,竟不知那温柔的水乡亦育出了这般爽逸的女子。
“若是阿彩妹妹愿意,我可以带着你去看看这书中的大山名川,黄漠青湖!”
刘霞奕奕的神采黯了几分,侧首翻着几页书说:“只可惜我是女儿身,出门多有不便,多年来也只能深处闺中。若是男儿我定能四处游访,也著一本游记!”
“这有何难,到时你可着男装,我们一同四游。”
刘霞听言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书中的风景我虽没得见,不过我见过最美的景色应是淮南家中的落霞谷。漫谷都是开不尽的花儿,到处彩蝶纷飞!”
闪着怀念神色的秀目望向沈易,“那里真的美如仙境。”
“只是此番随父北上,怕是很难再回去了。”
沈易看着刘霞似有些神伤,抚慰道,“正好明日打算去城外看看有没有奇花,好寻一株参加三日后的昭花节。阿彩妹妹要不同我一起去看看?正好也可以看看我们这的风情!”
倏而又补充道,“我可以替你寻一套男装!”
刘彩听言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好呀!来了这里我也没好好看过这里呢!我要好好的逛一逛!”
沈易一笑,“那就这么定了!”
次日,枝上莺鹊啼不住,沈易背着手站在刘霞房前,眼睛定定地看着园中的一枝春梅。可频频回顾泄露了他的心思,不知房中的人儿怎样了。
良久,房门“吱呀”地打开,一身湖绿男装的刘彩出现在门口。羞怯地拧着手指,瀑墨长发被悉数束起,镶玉发冠裹着马尾。
“怎样……还行吧?”刘彩展开双手询问。
沈易支着下巴上下观摩,点着头道,“不错不错!俏郎君一位!”
说完也不顾刘彩羞红了脸,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听着沈易的打趣,刘彩一跺脚,跑到沈易跟前。抬手往沈易肩上送了一拳,“带路吧!我的好沈兄!”
两人双双笑着出了门,笑声好似鹊儿叫。早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虽还有几日才到昭花节,可街上早已有不少的买花人,叫卖的都是些早开的花儿。
一档首饰摊前,一身男装的刘彩正看得入迷,沈易站在她身后笑得宠溺。
“小公子可是喜欢这镯子?老身可以给你算便宜些!”档主一脸笑容地看着刘彩。
被猛地一问,顿觉自己这般实为不妥。朝着档主微微一笑,咳着声拿起一镯子问身后一脸笑意的沈易,“沈兄,你说这镯子弟妹可会喜欢?”
沈易噙着笑,“刘兄眼光这般好,选上的想必阿妹都会喜欢。”
刘彩将镯子放回,故作不满摇着头走离摊档,“不行!不行!还得再瞧瞧。”
好不容易才到城外,刘彩瞧着城外不远处有几座山,大喜着回头。
“易…沈兄,我们可去那山上瞧瞧,说不定能找到些奇花儿!”
虽矮山不高,可山路终归不好走。刘彩的小步子走在山上险些摔倒了好几次,幸得沈易在一旁照扶着,一去二来两人竟把手给牵上了。
缓山路转,两人在山上走了不少时辰,只闻转山处竟传来了阵阵花香。
“好香啊!易哥哥,前面肯定有不少花!”刘彩兴奋地说着,脚下的步子迈得急了些。
沈易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照扶着,“彩妹妹,你当心些!”
香气渐浓,两人拐过转山,登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一片浅谷里茂茂密密铺满了五彩的花儿,彩蝶纷飞。
“哇哈哈!”刘彩见着激动地跑了下去,步履蹁跹如蝶。
“易哥哥!这里好似淮南的落霞谷。”
刘彩展开双臂在浅谷里飞舞着,欢愉的神色溢满粉面。花海里的她恰如花间仙子,数只蝴蝶落在她的身上,美得勾心迷魄。
沈易缓缓地走向花海中的刘彩,执起玉手。大手掠过,一只镯子套在了素腕上。
“你眼中有花谷,有山河,有此镯子,而我眼中只有你。”沈易颤巍巍地握着刘彩的手,“我心悦你,不知卿何意?”
刘彩眼中含着娇羞,扑在沈易的怀里,“心…早已随绢落君处……”
这花,这蝶,这双人。
那春,那情,那两意……
第四折
情定五彩谷,寻得并花归。
浓情两相意,度得日如瞬…
自山中归来两日,昭花节如期而至。两人在山中寻来的并蒂山花在两人的悉心照料下也如期开放,一茎双花,烟白色的花瓣徐徐而开、花瓣间还夹着缕缕金色。
昭花节的街上比往日要拥挤得多,两人牵着手在大街上走着。因了节日,也有不少女子戴着面纱出门赏花。街上有相聚的小情侣亲昵的走着,也有不少公子当街邀约佳人。
刘彩着了一身烟紫长裙,脸上挽了一面轻纱,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手被沈易紧紧地牵着,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生怕行人伤着娇人,沈易干脆将刘彩护在怀里。脸色带着无奈,“没想到这么早出来还那么多人,看来今年的昭花节的斗花应该很是精彩。”
刘彩粉扑扑的脸抬头问着,“不知道我们的花能不能得个什么名头。”
沈易笑着道,“彩妹妹说能得就肯定能!”
“哪有那么容易!”
拨开了人群,沈易牵着刘彩的手紧了几分,“街上太多人了,我带你去一个清净点的地方!”
两人在人群中穿行,渐渐的离了闹街,在一家画铺前停了下来。
“妙云斋?”刘彩看着头上的铺匾。
“啊!这是我一朋友开的画铺,里面有供人绘画的器具,我常来这。”沈易说着便带着刘彩往门里走去。
推开八卦的友人,沈易牵着刘彩自顾的去了自己的专有画室。将刘彩安置在一张椅子上,替她整理好了稍有凌乱的头发。
将面纱拿下,沈易笑道,“你明日便要离去,我要为你画一幅画像,一遍日后聊解相思。”
“易哥哥,我……”听着沈易要给自己画画,刘彩惊得站了起来。
怎知还未站直身子,人又被按回椅子上。
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嗓音,“好好的坐着,这几日好似梦,我怕我会忘了。”
刘彩的心似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眼眶一热、强忍住眼泪笑道,“怎么会是梦。”
是梦也只是一个好梦!
宣纸被缓缓铺展开来,墨香飘满了房间。一位俏佳人正缓缓的在纸上呈现,发丝轻垂、粉面黛眉,精致温婉。
眼前的女子总是这般让人心迷,沈易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温婉女子,心中的想法愈加清晰。
“画好了?我看看!”瞧见沈易停了笔,刘彩急忙忙的从椅子上起来。
沈易让到一旁给刘彩看着自己的画,只见佳人明明满眼欣喜却满口的嫌弃,“我明明那么好看,你怎么画得这么丑!”
沈易执起画纸,佯意要撕掉它,“既然不好看那就撕了吧!”
刘彩惊得连忙抓住沈易的手阻止道,“哎!不要!”夺过画纸护着道,“说你还闹别扭呢,画得挺像的。聊解相思,留着吧!”
沈易笑意渐浓,将画收好拉起刘彩出了画铺。
“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吃完,吃完饭去赏花!”
昭花节甚为热闹,两人一同观花赏花一直玩到日落也不曾觉累。入夜的大街更为热闹,不少摊档挂起了彩灯,少有的缤纷夜色。
天空上升起了烟花,一朵一朵的开在夜空中,周遭的人群喧闹。
“烟花太美,只是太过短暂。”刘彩抬头看着空中接连开隐的烟花,言语里竟带着莫名的感伤。
“只是每当它出现,总会被人看见,为人赞叹不是吗?”沈易从背后搂着刘彩。
“阿彩,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刘彩转身、不明地问道,“嗯?怎么了易哥哥?”
烟花映在沈易的眼中如星子点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并蒂花双开,我欲与你共结连理。”握着刘彩双肩的手不经意间紧了几分,“你……可愿意?”
话到这里,刘彩的心又是欣喜又是痛楚,手抵着胸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空中的烟花忽明忽暗,面纱下的神色看得不真切。
许久也不见回应,沈易苦笑了一下,“看来是吓着你了,没关系,我们回去吧!”
远离闹市,行至家门不远,刘彩突然停住了脚步,面纱被徐徐拿下。
“阿易!”轻柔的嗓音在宁静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易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刘彩拿出那日牵缘的粉色绢帕走到沈易跟前,“双开并蒂花,愿结喜连理。”
“阿彩……你……”沈易激动得有些颤抖。
“这手绢作定情,愿君谴媒来!”刘彩将手帕交到沈易的手中。
沈易一把搂住刘彩,眼里闪着泪光,“阿彩哟,我的好阿彩。”
刘彩亦伸出手缓缓回抱,两人的唇在夜色中交叠……
又是一朝艳阳春,早晨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朦胧。沈易与刘彩在马车旁倾诉离别。
“阿彩,待你北上安顿好,我立马谴人前去说媒。礼成下聘,娶以红妆。”
刘彩紧紧地靠在沈易的怀里,轻轻地应了声“好!”
马蹄声响起,木棕色的车马缓缓地离了城门,渐行渐远隐没在浓浓的春色中。
房中的沈易拿着佳人画像细细地看着,为何才分离半日便觉得思念难解?
尾声
枝上的黄莺恰恰的叫着,躺在床上的沈易眉头轻皱,似恼着窗外的鸟叫扰了好梦。身旁的一处燃起了一朵无明火,绚丽的火舌下躺着一只枯蝶。
沈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光亮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想要起来身体却好像睡了很久,酸麻得动不了。
“少爷,您终于醒了!”一位家仆见自家少爷昏睡了七天终于转醒激动得就要哭了出来。
沈易在家人的欣喜声中有些失落,难道七日竟是一场梦?
“沈兄,你在发什么呆呢!莫不是睡傻了?”好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咦?这是谁家的女子,长得这般清秀喜人!”
沈易痴痴的看着画上的女子,正是自己梦中的阿彩。有些寂寥的笑意,继续提笔道,“春梦了无痕,七朝如飞花。”
浮生楼内,一春艳还娇艳地开着,七虹醉仍未开封。
丹羽摇着扇子在门口呼喊着,“阿财,好了没有?马车等急了!”
屋内的阿财急急地收拾着行李,“马上来,丹大人!”
似想起了什么,丹羽又朝屋内喊道,“不要忘了七虹醉!”
只听屋里传来急急往回走的脚步声,阿财提着行李抱着酒坛出来。
浮生楼的门锁“嗒”的扣上,阿财爬上了马车。
车中,丹羽以扇挡面一脸嫌弃的往后靠着。对面正是摇着扇子笑意盈盈的九霄,旁边是捧着一小篮昆布优哉游哉地吃着的潋水。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缓缓地朝南方驶去。
“丹大人!”
“嗯?”丹羽带着笑意转向坐在身旁的阿财。
“我们这次去淮南做什么?”
“去赏春啊!看花!”
“那你身旁的琉璃罐里装的是什么?”
“啊~没什么,一只枯蝶罢了…”
坐在对面的九霄看着说笑的两人,满眼的不屑,摇着扇子的风愈发的大了起来。
潋水继续嚼着昆布……马车摇摇晃晃的行于春色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