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文
一阵轻微的凉风打到我的脸上,我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一大半。我在巢穴前站了站,一只地鼠冷不丁地从我头上跨了过去,我真想抬手凑他一顿,可惜他跑得太快了。天空还没有完全明亮,太阳似乎要好久之后才出现,我决定现在出发找吃的去。
对,我是一只蚂蚁,一只每天都要出门寻觅食物,历经太阳拷打、风雨洗刷的蚂蚁,一只走过辽阔河湾茂密山林、遇见过形形色色物种的蚂蚁。
我们的巢穴就在山脚下,山上是葱茏茂密的树林,山脚边是一条汹涌翻滚的大河,河面实在是宽阔,我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形容。河流的对面也是一座树林茂密的大山。多数时候,我是往山上去的,山上的食物真是丰富多彩,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山林中的狐狸、野鸡、山雀都是我的老朋友了。虽说我还从来没有跟他们搭上话,但是常常打照面,对他们我是颇有好感,要是我在路上碰到他们在享受美食,多半时候我都能从他们那里捞到一些好货,大方的朋友。
山上除了食物丰富,危险也常常不期而遇。譬如有一次我正在聚精会神地走路,突然一只蜥蜴向我伸出了舌头,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野鸡猛地从侧面飞扑过来,咬住了蜥蜴的命门。山上的这些庞然大物常常进行这样的殊死搏斗,往往把我看得心惊肉跳。那一天,我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今天,我决定顺着河岸走一走,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河岸边了,很是想念那些美味的鱼儿、螺蛳的味道。
我还没走出多远,抬头一看,天空已经大白,白色的高空上还悬挂着金黄金黄的朝霞,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距离河岸还有好远的距离,就传来哗啦啦的水流翻滚声,这声势听着就有点哆嗦,我要是一不小心落水里,肯定是要跟温暖的巢穴说再见。
我已经嗅到了新鲜的鱼儿味道,要想吃得美中味,是时候得冒一冒险了。几只白色的大鸟在上空飞翔,时而高高地飞着,时而贴着水面盘旋来回,他们真是无聊得很。我加快步伐,向着河岸赶过去。要是现在有一只昆虫的尸体摆在我面前,我想我大概会直接绕过去的。河岸上残留着一块块田螺的壳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有朋友比我先行一步捞走好货了。这里湿答答的,真是碍脚得很。
真是奇怪,我已经出门这么久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再往前走了走,不停翻滚的河水溅起的水滴砸到了我的身上,冷得直让我打颤,但是越来越浓郁的一股打鼓虾味道深深吸引着我。真是走运,今天蚁后和兄弟姐妹们又将有大餐吃,我心里暗暗高兴。等我走到临水边,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半只肥美肥美的虾子,这半只虾的一半身体还浸泡在水里,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为了找到撬动这肥美虾子的支点,我从虾子未浸水的这一头爬了上去,我站在猎物的最高点上,此刻我感觉我像君临天下的山中君王,从容不迫地俯视着我的猎物。
突然,一个大浪头猛地从大河上边飞奔而下,我赶紧撒起细长的小腿往河岸上奔——凶猛的浪头毫不留情地把我卷起来,晕晕乎乎地我挣扎着小腿往四周扒拉着,本能地寻找着救命的东西。恍惚中,我的一只小腿儿好像抓到了东西,我奋力一搏,全身往那个东西贴了上去然后紧紧抱住不再松开。我被翻涌的河水呛了好几口,等缓和过来一些后,我才看清楚我抱的是一根干枯的木棍,不幸中的万幸。
浪头随着流水起起伏伏哗啦啦地向下方翻腾着,木棍随着水流沉沉浮浮,我就这样挂在木棍上漂浮,此刻我欲哭无泪,要是一放手,我就真的永远得跟温暖的巢穴,以及那些兄弟姐妹们说再见了。不行不行,肥美的打鼓虾还没吃到,还有鲜嫩的田螺,还有山上的美味绿昆虫以及醇香的山羊肉团,我不能放弃。
就在我还在靠着美食的回忆打发这眼下的颠簸险境时,突然从上空猝不及防地响起了震耳的打雷声。这打雷声吓得我的手脚都快要松开了,好险的一刻。第一声打雷声过后,紧接着是一波接着一波放肆起来了。随后,粗大的雨点顷刻之间砸打下来,打得我呲牙咧嘴无比绝望——河岸两边的树林、大山像幻境一样向我身后倒退着,一边是汹涌的滚滚河流,一边是噼里啪啦的雷阵雨,一生经历这样的境况,应该是“死而无憾”了吧。
不知被呛了多少口水,也不知沉沉浮浮了多久,更不知道被多少的雨滴砸打。现在,水势终于慢慢地变缓了,天空中没有了雷声,只有稀稀落落的小雨点了。我和紧紧抓着的木棍随着流水慢慢漂游,我们现在来到了河流的平坦地段,河水清澈见底。我的精神和身体都缓过来了一些。
当木棍被河水缓缓地推到河岸边时,我知道我有希望了。木棍卡在了岸边的石头上,我拖着毫无力气的身体往石头上走去,我得回到我熟悉的陆地上压压惊了。
我刚走出河岸上的石头,黑夜忽然猛地降临一般,我眼前黑漆漆的,好像被困在了黑暗的盒子里。我心里暗叫不好,绝望之情从我身体里喷发出来之际,突然眼前又亮堂起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看,只看到头顶上一片灰色的世界,天空往下塌了吗?还没来得及细细考量,我的全身又再一次陷入了方才黑暗的世界中——唉,我的一生算是走完了!
正当我准备在心里默默跟着温暖的巢穴以及众多的兄弟姐妹说再见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光明——我小小的心脏快要爆炸了。我停留在原地,让自己缓一缓神,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吓我一跳,我的身后是一只庞然的大物,鼻子弯弯的像春天生长的树藤子,四肢庞大的大腿比我在山上看到的老虎身体还大。我想起来了,这就是老虎猴子他们嘴里常说的大象的样子,难道刚刚把我困在黑暗中的是大象一前一后脚掌,幸亏我没有被两脚踩死,我又死里逃生一回了。
喂,大象还没走远,我何不爬到他身体上观光观光,常常听山上的老朋友们把我们俩的名字放到一起,算起来他也是我的老朋友。我拼了命地跑着赶上了大象,从他的后脚掌爬了上去。
该死的大象,我刚刚从水上死里逃生,现在他又往河水里踩下去,老长老长的鼻子吸了水,又把水甩到后背上,我又被当头淋湿,千不该万不该往他身上爬。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希望不要再下雨了,今天我是要怎么回到巢穴去,愁死了。这大象老兄竟然在水里玩得忘记了时辰一样,完全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我现在呆着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这里是一段比较平坦缓和的河流,河流两岸有开阔的草地,两边依然是树林茂密的大山,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猴子叫声。除了我爬的这大象,我现在才留意到这里还有好些他的同伴,真是不可思议。他们三三两两在玩水,或在草地上缓缓地走动,那速度可没比我快多少。
我终于能从大象身体上爬下来了,这老兄真没意思,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找回家的路了。遥远的高空,此刻有了一些白云在飘动,几只山雀在空中撒欢,好可恨。而我,将依靠恍惚的头脑以及变幻无常的天空寻找回家的路了,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
正当我烦闷无比地寻找着回家的路时,一只石螺横档在我的面前,要不是我精疲力尽,我真想踹他两脚——不对,该是给肚子补充补充食物了。沉沉浮浮了一路已经够可怜的了,何不吃上一顿安慰自己。石螺肉很鲜嫩,看来是刚断气不久。我正吃得起劲时,突然感觉身体下摇摇晃晃的,我从石螺里爬了出来——还好刹住了小腿,要不然今天万幸没有被水呛死,此刻可能就是摔死的下场。
现在,石螺被悬在半空中,我也被悬在了半空,下方是那条熟悉又可怕的大河,河岸两边依然是葱葱郁郁的山林。我们离大河上方越来越远,在空中不停地摇摇晃晃着,可是天空、白云还是离我们好遥远。我们将被抓到哪里去,或者即将在哪里被扔掉,这些都不得而知。
就这样飘飘浮浮了好长时间,我四肢无力头痛欲裂。“啪”的一声,我与石螺一起,被摔到了一只鸟巢里,我从石螺里滚了出来,一只山雀用尖尖的嘴巴把石螺肉啄了出来,递给一只小小的山雀,旁边还站着另外一只山雀。小山雀吃完石螺,那只大山雀又把我啄起来,然后递给那只小小的山雀。我手脚一松,从大山雀的尖尖嘴上摔了下来,不想竟直接摔到草地上,我的四肢快要散架了。
当我从草地上硬撑着身体站起来时,我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我们温暖巢穴独特的味道,我的一个老弟正在一坨腐肉旁边团团转,我摇摇晃晃着向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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