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上篇)

 *本文OOC,会设置BE与HE双结尾,分为上中下三篇。由于需过审缘故,虽是近代文设定,但除了人名和地名和黄梅戏曲为真以外,涉及的其他一切等均为虚构,与现实无关。*

      “薛姑娘!我就知道,我们早晚会见面的。”

   

      那人名唤刘恋,是武昌城内,赫赫有名的女军官。风度翩然,说话的语气,有些俏皮且不羁,和她那正气凛然的黄绿色军装,给人的感觉相去甚远。

    她就站在阳光之下,身姿挺拔,身上金灿灿的光线,她的短发一只手的臂弯内夹着军帽,笑起来的模样又痞气又有几分俊俏。

      “刘大人?您也是位年轻有为的军官,怎么如一个轻浮浪子一般,天天堵在紫阳大戏台的门口?莫非是中和门的军务太过清闲?还是我这儿的黄梅戏,有幸入了大人的眼呢?”

      穿着戏服的女子,乃薛家班班主薛凯琪,仪态端庄,举手投足万千柔情,语气平稳柔和,尽管她的脸上浓妆艳抹,眼睛周围涂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戏妆尚在,也难掩她原本清丽的姿色。

      这烽火乱世里,平头老百姓人心惶惶,都自顾不暇,今天有饭吃,明天说不定就没地儿住了。各个见到官兵大老爷们都要绕道走,无不退避三舍的,可这薛班主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刘恋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呛她,呛这个莫名其妙、横空出世的“追求者”。

   刘恋顿了一下,声音染笑,“都不是。是我呀,特喜欢看薛姑娘的戏,你的黄梅戏真是我瞧见过的,最好听,也最好看的。”

   “冒犯薛姑娘了。在下所知道的,班主一般是年长的男子,薛姑娘年轻貌美,如何能承领班主之位?想必薛姑娘除了美貌与一副好嗓子之外,也有过人之处。”

 

      这人一口一个“薛姑娘”地叫着,说话的声音低沉且魅惑,叫得她心痒,使得她浑身不自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星半点。

  

   “我的父亲,刚重病过世。薛家班多是一些年幼的学徒,不然就是些年长的老生老旦,何况我还有母亲和姨娘得养活。身为家中独女,自然是得支撑起重担的。不然在这乱世之中,又何苦做这些活计呢?在外劳碌奔波,终究是不安全的。”

      但薛凯琪还是好生回答她,只是面部表情和口气,都没有半分变化,还是那么柔柔地,轻飘飘地,似乎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目光温柔且坚毅,却偏偏不与身前的那人对视。

   

  刘恋目光异常灼热,不顾及周遭一切事物,满目里只落了薛凯琪一人, “既然,戏班境地困难,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邀请姑娘的戏班赴宴,是七日后,湖广总督府、方少将的生辰宴。所得的银币赏金,必定是足够姑娘养活戏班子至少三个月的。姑娘别多虑,我只是…举手之劳。”

    “多谢刘大人,大人既然抬爱,在下也不便拒绝,岂不是驳了大人的美意,那就依大人所言,全凭您吩咐。”薛凯琪往后退了两步,作退去之姿,朝眼前之人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给予了带有疏离感的礼节。

    “凯琪!等等!”

    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薛凯琪眉毛微蹙,微微抬起头,就对上了对面人浸着笑意的眼眸,心下一惊,“刘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直呼一位闺阁女子的小字,恐有不妥。”

      刘恋很快反应道,“哦?可你是女子,我亦然,这有何不妥?莫非,是薛姑娘与我有相同的心思?”

      似是被戳中了想法一样,薛凯琪有点恼了,纵然是恼了,她说话依然是软绵绵的,提不高音量,也提不上气力,“刘大人!您……”

    “薛姑娘怎么恼了呀?怎么回事呀?”

      “这个,送给你吃。”

      刘恋塞了一袋子牛皮纸到她的手里,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咱们就约定好了哦,七日后,辰时一刻,我在总督府门口迎接薛姑娘和姑娘的戏班子。回见啦!~”

      薛凯琪怔怔地望着她一路小跑跑开的背影,抿着嘴唇,嘴角终于浮现起几分粲粲然的弧度。垂下眼眸,打开了那只被捂得皱巴巴的纸袋子,里面是一半的新鲜奶油话梅,一半是糖腌话梅,满满的酸甜香气。

      都是她喜爱的吃食。素日根本舍不得买来吃,成日唱戏、演出赚了银钱,就好生收着,亦或是分给班里的伙计,吃穿用度一应节省的薛班主,从来都不舍得对自己好点,很少能吃到这样精致的食物,不由得赶紧拿起了一颗来吃。

      唇齿里回荡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细细品味,还有些鲜甜的奶油馥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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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广总督府,就在薛家班驻扎唱戏的紫阳大戏台附近,离刘恋值守的中和门也很近。

      在约定日子的当天,薛凯琪起了个大早,黄梅戏是不需要像京剧一般,画浓厚墨彩的脸谱,但也要画上浓浓的妆容,浓妆艳抹,尤其是像薛凯琪这样的名角儿花旦,更是如此。

      薛家班里,和薛凯琪关系最要好的女孩子,是一个叫做薛小楚的孤儿。六岁的时候,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双亲,原来的老薛班主薛长卿收养了她,因身在楚地的缘故,故名为薛小楚,她和薛凯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也很黏这个姐姐,和她一起学艺,一起吃住,几乎形影不离。

      “那位刘大人,是什么来头?我看她对你分外上心,最近好几台戏,她都坐了上座,很是捧咱们的场啊。”

     说这话的人,就是薛小楚,这个小女孩稚气未脱,但她和温柔多情的薛凯琪很是不同,眉眼中有几分英气,说话也大大咧咧的,豪气十足。她的薛班主姐姐常常说,她这样豪爽阳光的孩子,不去从军为国效力,而是做一个唱戏的花旦,着实有些可惜。

      望着小楚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脸,薛凯琪的脑子里,回想起了她和刘恋初遇的那一天。

        约莫一个月前,那日初夏,紫阳阁重新装潢好了开张,驻扎紫阳大戏台的薛家班,自然是要登台演出庆贺的。紫阳阁樱花醉酒香十里,为了庆祝重新开业,商家酬宾,使得高朋满座,素日爱喝几两小酒的刘恋自然是捧了场。正在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倒酒的刘恋,往不远处戏台上一扫,恰好看到了刚登场的薛凯琪,斟酒的手一抖,香气宜人的樱花醉就这么浪费了小半壶。

      从那以后,刘恋这个家伙,似乎是缠上了她一般,每周都要来好几次紫阳阁,边吃喝边看戏,次次都是独行,不到戏散场绝不离去。

      “她,二十三岁,是中和门的军官,五年军龄,便成为了守卫统领,还算是名优异的青年才俊。如此乱世,她身为一个女子,毅然从军,的确令人敬佩。只是这人啊,奇怪得很,无军务在身时,就来紫阳大戏台听戏,她可是上上的贵宾呢,我们就这么认识了,认识也约莫一月,她几乎每周都会来三四回,说什么是紫阳阁的樱花醉口感极佳,很对她的口味,只是来这儿喝酒听戏的。这般拙劣的借口,当是哄骗小丫头吗…”

    “你们俩这,郎情妾意的……”薛小楚咯咯地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薛凯琪的眼神忽然就从日常的温情脉脉,变成了飘忽游离,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同咬着牙齿一般,坚硬如铁地答道,“小楚,你在想什么呢,我无意儿女情长!父亲才病逝,我薛家班之主的位子未坐稳,还得养活母亲和肖姨娘。薛家班里的伙计们,不是年轻的学徒,就是年老的老旦老生,哪一个不是指着咱们戏班吃饭的?如此重担在身,我还不会考虑一己私欲的。”

      “可是我觉得,姐姐若与军官相恋,也未尝不可,并非坏事啊。你想想,她这就介绍咱们来湖广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出台了,若你俩有了些什么,岂不是咱们的班子就有了稳定的收入?”

      小楚虽然年少,天真浪漫,但这样的想法不无道理。动荡的封建年代,百姓视唱戏的为“下九流”,没有人瞧得起戏子,更何况,眼下战争随时开打,一旦沦落战争之中,戏班子就断了衣食住行的根本来源。薛班主要顾着那么多张要吃饭的嘴,如果按小楚所言,找一个军人得以庇护,那确为每一个百姓的美好希冀。

      “喂!你这话说的,仿佛我是个以色侍他人的红尘女子。”薛凯琪轻轻推搡了推身边那笑得坏兮兮的小楚,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眉心微动,眉目肃然,只还是生不起气来,身旁的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妹妹。

      小楚意识到了言语中不太合适,戳中了姐姐的敏感之处,连连欠身,“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说了,不是这个意思,凯琪姐姐不要生气。”

      “唉,没事。也是姐姐不好,不该凶你的。”薛凯琪轻叹一口气,按照往常一样,宠溺地揉了揉小楚的发端。

      “他们人呢?”

      薛凯琪左顾右盼,除了四名站如松柏的站岗官兵,以及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湖广总督府的壮阔门楼,赫赫然地耸立着,似乎它的存在,就能震慑、护佑武昌的安宁。

      一望无际的红砖绿瓦,两只灰色石狮,门匾上的白底黑字,这一切,都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小楚下意识地拽住了薛凯琪的手臂,收敛住了嬉闹之意,转为难有的恭谨谦和, “早就进去了。刘大人安排好了一切,腾出了一间屋子给我们做临时的化妆间,伙计们提前到了,就差我们两个了,晚了时间是不好的。”

      “那我们也快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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