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不平静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翻了翻手边的几本书,不觉也就放下了,数学书横躺在左手边,几页皱褶里好像要跳出某个生硬的定义,耳边音乐本来是静的,只是注意力不在听觉,注视良久倒觉得有些嘈杂了,另一侧是本小说——《白鲸》,墨水浸透了半本,看完的书本来很少再翻,只是扎眼的蓝色很容易让自己想到蓝色世界里存在着的巨大生命,不小心打翻的墨水有些无意的刻意了。
还是不平静的,点了根烟走到了阳台上,恍恍一个假期过去,再回来望向外面突然多了许多灯光,以前总有人抱怨偶尔夜晚施工搅得夜不成眠,我倒从不曾听到,可能只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我当作了最自然的声响。即便确实影响了一些人休息,大概也是值得的,之前站在阳台只有零星的光,山城的月夜大多出落的不是很美,蒙蒙的天空弱化了月亮该有的亮度,潮热的天气带不来朦胧的美感,只是有些很直接的压抑,也是因为星光都太黯淡,月色撑不起整个夜色。现在却好了很多,窄窄的马路两边的路灯恰到好处卡在视角里,明亮的光芒搭着一些装饰的彩灯刚好构成了简单的夜景,路上往来的车不多,隔的比较远也全然听不到声响,只有车灯铺一小会儿在路上,行人是跳动的影子,疾行或者慢行,三两个或独自一个,相似到一致,周而复始的出现在我的视角里——灯光照亮的地方并不大。烟灭了,最后一缕烟模糊了下眼睛,才发觉今晚的月色出奇的好,虽然没有星光,还是感觉夜色很完整的,踱了踱步便下楼了。
楼下是一片不大的林子,沿着石板路走出林子再向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那条刚修的路上了,白天石板路上往来的人很多,晚上却有些幽僻的感觉,月色虽然很好,却也是淡淡的,树影没法在石头上斑驳成画,还好幽幽的感觉是很确切的。夜晚是最难描述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历来为咏梅者津津乐道,不过于像我这样的读者来讲,感觉这两句的重心在月色,黄昏的月色当是没法让我们看到疏影横斜的景象的,所以觉得是月亮把夜色扮得如黄昏一般,单就理解诗歌来讲,模棱两可也是可取的,意境毕竟重要些,夜也如此,夜色可以像黄昏,可以像清晨,总都在伴着浅浅光明的黑暗中融入我们的情感和幻想。当然也需要一些确切的东西,比如大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无以复加的热情,不过现在是晚上,即便是山城,也静下来了,凉下来了。一步一步踏在石板路上,虫鸣掩着微微的脚步声,融入黑暗的月光油然产生出晃晃悠悠的感觉,步调不怎么稳了,间距基本一致的石块当是限制了步伐的,这会儿却觉得它们凭着我的意念挪动着。白天蒸腾着的热气氤在地面许久,此刻虽然消失殆尽却依然脱不掉日光带来的质感,大概是阳光照耀之时注视良久,景象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今晚的这段路好像格外长,虫鸣都有些倦,平常走这路戴耳机的时间居多,耳边跳动着各种声音,注意力散开想得倒比较少,今晚只有夜声,确切来讲只有虫声,不同于诗人提到的无数虫鸣组成了恢宏和谐的交响乐,我所能听到的声音单调而乏味,脚步近了声音也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再次响起,记忆是存在断篇的,声音响起也就是这些小生命又想起了它们还在唱歌吧,唱者无意,听者亦无心,倒希望安静点。
还是来到了马路边上,不由自主舒了口气,灯光把这里照得通明,行人寥寥可数,偶尔穿行的车辆速度都很快,呼啸一声就消失在前方的灯光里面,路旁的树都不高,却秩序井然如哨兵一般,隔着两三棵便有一棵上挂着彩灯,廉价而生动。树影就这样斜在地上,没有风,纹丝不动。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火光灭掉,烟雾升起,成了这静态的背景里唯一在动的东西,空气中多少夹杂着一些汽车尾气的味道,混杂着烟草味大概就是城市的味道,有害而诱惑。时间在流逝,世界在转动,这条小马路上移动的铁块也承载着城市运作的职责,偶尔也会觉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生存,燃掉的汽油就是大自然风干的泪水,排出的尾气就是大自然无声的叹息,但仅仅是偶尔,这小小的铁块更多承载着一个人的生计或者梦想,于是烟雾升起,烟草微微麻痹神经,带来憧憬与兴奋,虽然是自私的,但快意很直接,于大多数,足够了。但黄色的光线还是很舒服的,如果昏黄的光芒带来的是迟暮的倦怠,那这明亮的夜色应该是浪漫的,没有水,没有桥,如果有,大概也能写出"月亮在水上漂,倒影在石板桥",总会调侃诗人为了押韵丧心病狂,其实也不全是,光线柔化了环境,即便不感性,笔尖也会跳动出别样的文字,超出了感官的禁锢,飘忽而真切。落地灯均匀地散布在路边,玻璃里面白炽灯的光清澈而模糊,空气中的尘埃在它们的周边无可遁形,无休止散落着,好像在记叙些什么,一条木椅横在路边,上面的漆还很新,与这里的明亮十分搭调,不过也许它落灰蒙尘之时,还是搭调的。大致也就这么多了,人工的东西总是很机械的,描述起来倒也简单,我就这样站在这里或那里,平稳的呼吸着,这里没有太大的污染,也没有沁人的清新,只是人工的一角,它处在暗夜的包裹中,躺在浅浅的月光下。
回到住处,再从阳台望去,灯光已经都灭了,只有远处的另一头还亮着零星的光,月光洒在我刚刚走过的地方,织出了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