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遇到张阳之前，陈冰是没有任何朋友的。
在陈冰8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带着她来到了s城。陈冰的爸爸妈妈都是一个流动艺术团的戏剧演员，他们经常随着艺术团到外地演出。
陈冰家在当地既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戚。陈冰常年累月的一个人呆在家里，能见到爸爸妈妈的时间少之又少。陈冰的爸爸妈妈每次离开时，都会给她留下一笔钱，然后趁她睡着时悄悄离去。
一开始，陈冰醒来只看到钱没有看到爸爸妈妈还会哭泣、会寻找，后来她渐渐就习惯了。只要醒来看到枕头边有一叠钱，她就知道爸爸妈妈已经离开了，便淡淡地把钱收好，然后再睡一觉。
读小学的时候，陈冰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别的小朋友总是一群一群的。有几个调皮的小男孩发现了总是一个人的陈冰，他们开始捉弄她。他们把陈冰的名字写在墙上，再画上一些侮辱陈冰的画。陈冰看到后，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把自己的名字轻轻抹去。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父母经常不在自己身边而已。
又一次，陈冰放学时，半路上被一群调皮的小男孩围住了，陈冰想要继续走自己的路，他们却总是挡着她的道。有一个小男孩抢了她的书包，把她的书包扔到了旁边满是枯草的干涸小沟里。陈冰毕竟是一个9岁的小女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不像别的小女孩那样大声的哭。她的哭是没有声音的，她只是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用她美丽的大眼睛使劲瞪着那个扔她书包的小男孩。终于那个小男孩被瞪得不好意思了。他忽然摆摆手：“兄弟们，我想起来我家后面那棵树上有个鸟窝，我们去掏鸟窝吧？”那几个小男孩立刻附和着他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掉了。
二
这个扔陈冰书包的小男孩就是张阳。他跟陈冰在同一个班级读书。他是班级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王。一开始，他看到独来独往的陈冰，安静的像一株生长在野地里的小野花。他就想要踩几下，看看她会不会喊叫。可是看到陈冰满是泪水的大眼睛无声地瞪着自己的一刹那，张阳忽然害怕了。他不想再欺负这个有着美丽的大眼睛的瘦瘦的女孩子了。
扔掉陈冰书包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陈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要是陈冰明天跟老师告状了怎么办？他有些后悔自己扔掉陈冰的书包了。
第二天上课时，张阳一直偷偷地看着陈冰。窗外的阳光透过绿色的树叶洒在陈冰的身上。她静静地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记着笔记，好像并没有任何向老师告状的意思。
一直到快放学时，陈冰忽然向老师走去，张阳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等他看到陈冰只是把自己的作业本交给了老师，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回座位之后，他的心才放下来。同时，他也对陈冰没有向老师告状说他欺负自己，而对她莫名多了几分感激。
放学时，张阳跟几个调皮小男孩正边打闹着边往家走。
“快看，陈冰在前面！”灯泡忽然指着前面对张阳说。
张阳看到陈冰仍然背着他昨天扔掉的那个书包沿着马路边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我们给她起个别名吧？她叫陈冰，我们叫她陈别扭怎么样？”灯泡提议说。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喊吧！”
“陈别扭！陈别扭！”他们开始集体对着陈冰喊起来。张阳没有喊。他看到陈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加快了脚步。
灯泡他们“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们追了过去。张阳看着他们手拉着手围住了陈冰，边转圈边对着她喊“陈别扭！陈别扭！”陈冰无助地一个人站在里面。她的脸蛋因为生气涨红了。眼看她的大眼睛又溢满了泪水，张阳忽然一下把灯泡和别人拉着的手给打开了：“别闹了，老欺负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去河里捉虾去！”
“张阳，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干嘛帮她？”灯泡忽然不乐意了。
“你胡说什么？”张阳有些恼羞成怒地推了灯泡一把。
灯泡被张阳推得差点坐在地上，“好啊，张阳，你敢打我！”灯泡起来后冲向了张阳，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等到别人把灯泡和张阳拉开后，他们发现陈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
三
为了防止灯泡再欺负陈冰，张阳开始跟在陈冰后面，默默地保护她。
有一天，小路上没有别人时，张阳鼓起勇气追上了陈冰，他对陈冰说：“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陈冰惊讶地看着他，但是很快她点了点头。
张阳去了陈冰家里，他看到陈冰一个人站在凳子上给做饭。陈冰家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帅气的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们都穿着戏服，化着戏妆。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陈冰向他介绍照片上的人。
“怪不得你眼睛那么漂亮，跟你妈妈的眼睛长得一样一样的。”张阳说道。
“真的吗？”陈冰笑了。这是张阳第一次看到陈冰笑。他发现陈冰笑得时候有两个小酒窝。真好看。他心想。
那天，张阳吃到了陈冰做的饭。陈冰并不会做饭，张阳吃到了他终生难忘的一顿饭。陈冰用酱油炒馒头，把馒头炒得黑黑的，咸咸的。但是那种炒熟了的酱香还是把他馋的吃了好几块，回家之后，他喝了好几碗水。
自此以后，张阳经常会把奶奶做的好吃的偷偷地带给陈冰吃。有圆滚滚的酥脆的油炸绿豆小丸子、有咬一口就有花的清香的槐花馅的包子、还有抹了一层咸猪油的喷香喷香的烙饼。陈冰常常吃得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还忍不住继续把食物往嘴巴里送。
有一天放学，张阳和陈冰一起说笑着在路上走。陈冰看了一眼墙上，忽然脸色变了。她看到有人在墙上画着一个小男孩正在亲一个小女孩的画面。小男孩的名字被标注成了张阳，而小女孩的名字被标注成了陈冰。张阳看到之后，也脸红了，他赶忙把那幅画擦掉。一回头，陈冰却已经走远了。
第二天早上一到教室，张阳直接冲到了灯泡面前：“墙上的画是不是你画的？”
“什么画啊？”灯泡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你还装？我早知道是你了！”张阳推了一把灯泡。
“是我怎么啦？你们俩不要脸搞对象还不让说啊？”灯泡说道。有人偷偷笑了。
“我让你胡说！”张阳一拳打了过去。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陈冰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他们。
“灯泡，你看好了，从今天起，我和张阳绝交！”陈冰说，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趴在桌子上哭了。
张阳听到陈冰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呆了。他只知道自己很难过，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
初中的时候，张阳和陈冰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初二暑假时，张阳和几个朋友在大街上走，他看到了陈冰。她长高了，也吃胖了一些，她的头发也留得更长了。她正微笑着跟一个中年妇女说着什么，她的两个小酒窝还是甜甜的。那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在陈冰的身上比划着。张阳看了一会儿，陈冰始终没有看到他。
“看什么呢？”朋友问他。
“哦，没什么！”张阳跟朋友继续向前走去。
张阳打听到了陈冰想要读的高中。那是一所以他的成绩去不了的学校。张阳开始努力学习。他不再翘课，不再上课睡觉，不再跟一帮小混混混在一起。他经常熬夜都在学习。中考前几天，他都还在熬夜复习。中考考完等成绩那几天，是张阳最煎熬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的都睡不好觉。终于中考成绩出来了。他如愿以偿地考入了陈冰想去的那所高中。
可是去那所高中报到的那天，张阳找遍了所有录取名单，也没有看到陈冰的名字。原来陈冰考试失利，去了另一所高中。
怎么办呢？张阳写了一封信寄给了陈冰。陈冰收到信之后，一打开信，看到开头两句：亲爱的陈冰，你好。她立刻就笑了。她一下就猜到了这是张阳。因为除了张阳，没人会这么称呼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师却忽然出现了，他一把抢过了陈冰手中的信。看了几句之后，他就把这封信没收了。陈冰都还没有记住信上的地址。
张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冰的回信。
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大家正在安静地复习着，老师忽然领了一个女孩进来。一看到那个女孩，张阳的心跳立刻加快了。陈冰穿着一件白上衣、一条浅蓝色的裙子、扎着马尾辫，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两个小酒窝依旧挂在她的嘴角边。她看到张阳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接着她笑得更甜了。
五
高三的生活，因为有了陈冰，张阳觉得一点不枯燥了。他写纸条传给陈冰，陈冰会回复他。他们约定着考同一所大学。
有天晚上，上完晚自习之后，大家都走了。张阳和陈冰好像约好了一样，都没有离开教室。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学校断电了。张阳拿出蜡烛点上，他坐在了陈冰的边上。
“那时候你跟我绝交，你后悔过吗？”
“嗯。”陈冰脸红了。
张阳也不再说话。他们各自继续复习着。教室里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偶尔翻书的“哗啦”声。只是张阳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闻到了陈冰身上散发的洗衣粉的清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冰说话了：“寝室要关门了，我们回去吧？”
“好。”张阳带着陈冰走出了教室。
等他们走到学校门口，却发现学校大门已经锁上了。
“怎么办呢？我回不了寝室了！”陈冰着急了。
“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张阳试着用各种方法打开门，都没用。学校保安室的门锁着，里面的大爷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张阳和陈冰只好重新回到了教室里面。那天晚上，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忽然就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雷电闪个不停。他们躲在教室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陈冰被吓得忍不住抓住了张阳的胳膊。张阳一直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不是有我在吗？”
半夜的时候，蜡烛也用完了。他们两个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风雨雷电中，不时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胆小的陈冰忽然被吓哭了。她告诉张阳，她的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了。遇到这种天气她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睁着眼熬到天亮。
张阳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微微颤抖的她。陈冰渐渐安静了下来。
天快亮时，雨停了。风也停了。陈冰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张阳的外套。张阳却感冒了。
后来，张阳和陈冰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大学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大学毕业之后，张阳和陈冰举行了婚礼。在婚礼上，灯泡也来了。灯泡说，他当年早就看出他们之间有“奸情”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幸好，你不曾放弃我。”陈冰看着张阳心想，她穿了一件长袖的婚纱。没人看得到她手腕上的伤口。那是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实在太孤单了，撑不下去的时候，割腕弄伤的。但是每次想起张阳，她就会重新好起来。
“以后，一定要幸福呀。”陈冰看着张阳说。
“你说什么？”张阳问她。陈冰没有回答，只是甜甜地笑着，亲了他一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