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刀

     古石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两旁用桉树修建而成的木屋在凉风的微拂下吱吱呀呀的窃窃私语着,几只布满灰尘的红色灯笼左右摇摆着。写着洞宾酒馆的那张横幅紧紧的抓住屋檐,一根细长的麻绳好心的抓住横幅的两端。酒馆内的酒鬼大声的猜着拳,咕噜咕噜的喝酒声向门外传去。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静静地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桌子因年深教久,开始发黑。阳光穿透过帘布,准确的落在大汉坐的那张桌上,桌上的油腻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着油光。大汉正襟危坐,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得到墙角处阴暗的遮掩。身上的麻质衣服标明她的家境并不宽裕,一双张着嘴的布鞋在桌下饥饿的看着那些猜拳的酒鬼们。大汉桌上放着一把宝刀,在喧闹的酒馆安静着。大汉向店小二要了一碗黄豆红烧猪大肠和一碟花生米,店小二毕恭毕敬的走开。走后,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在冷风的威吓下失色。

      大汉两眼无光,冷冷的眼神直逼那几个大吵大闹的酒馆。他喜欢安静,特别是在他想安静的时候。正因为如此,他才选了这个靠墙壁的桌子。他坐的是张二等桌,比上等桌要便宜五个铜板,一般穷人才坐的位子。看他的外表,他也不会是一个富有的人,至少不是很有钱。但看他刚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重的元宝就知道他绝非等闲之辈,刚才的店小二从瞧不起的眼神突然转到毕恭毕敬,前后的落差他都看在眼里。他已经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以他才于一年前辞去捕头一职,如今他只是一个落拓汉子,不想去干涉别人的事。只要别人不招惹他,风可平,浪可静。

    以前看着县令那张丑陋的嘴脸便作呕,人前是青天大老爷,人后是一个见财起意的刽子手。他听说县令从前是个饱读诗书的穷苦书生,通过别人的救济才得以进京参加科考,大汉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父亲也曾救济过县令银两若干,但这个县令恩怨不明,中举后便把恩人们忘得一干二净。大汉想,他应该忘记了那家徒四壁,挨饿受冻的从前。他讨厌这样知恩不报的人,因此他只任职了三个月的捕头。在大汉任职的三个月期间,猖獗的小偷开始规规矩矩,执锄务农。凶恶的强盗也有所收敛,隐入山中。他的秉公办案和铁面无私赢得百姓一致好评,他的名字在一夜间传开。百姓相信他,他热爱自己的正义感。自小父亲就教导他要仁爱,以“仁”和“德”来服人。自长大后,他想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的侠义精神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他要求众生平等,憎恨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他觉得这些人是在对着自己的良知耀武扬威,他们没有成为人的资格,所以他连正眼也不看那些穿的像人的狗一眼。

      自大汉上任,各种案件减少,县衙门前门可罗雀。每日只有几位懒散的公差站在堂下,大大的威武二字静静地趴在墙上。县令座位后的墙上写着“明镜高悬,正如青天”,每当县令看到这几个字后,总会在心里暗暗嘀咕,我若为青天,我的姨太们不就是一朵朵乌云了吗?如果她们知道后,那还不得又哭又闹,没完没了。况且我要是不收点见不得阳光的银子,老婆们脸上的胭脂,手上耳上颈上的珠宝哪里来钱买啊!就靠那点微薄的七斗米连自己也养不活,更别说老婆大人们了。如果她们没有那些沉甸甸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做装饰,她们的容光一定大失颜色。看着她们那张张蜡黄的脸,我也提不起兴致啊!如果整日无精打采,坐在公堂上也有失天朝圣威,我这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吗?就算看在那七斗米的份上,我也应该为百姓谋福啊,不然我家的那些牲畜怎么能长得又肥又大啊!

     县令实在坐不住了,他不甘心。近日未收取分文,如果有几件血案,包囊还会羞涩吗?他叫住门外站岗的二六子,去把你头头叫来,就说我请他到春燕楼喝两杯。大汉如时赴约,毕竟上司的邀请可不能马虎。春燕楼上,几个歌姬穿的露骨,让人很难把握住道德的尺寸。堕落就在一念之间。他看也不看画着浓妆的的歌姬,径直走向县令坐的那张桌子。县令大人,不知叫卑职前来有何要事。县令哈哈一笑,今日不分职位,你我就以兄弟相待。捕头为三阳县百姓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的大名不胫而走,一度超过我的名望。恭喜贤弟扬名立万,贤弟的大名定将流芳百世,垂名青史啊!如果得到我的推荐,你便可青云直上。只要你好好干,为朝廷鞠躬尽瘁,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他日贤弟功成名就之时,可要拉老哥一把啊!如今我才是区区七品芝麻官,七斗米勉强能维持家计。妻儿经常在耳边唠叨不停,可苦了我啊。大汉一眼识不破他的意图,也不便多想。老哥难道囊中羞涩,如果你看得起我,我这里还有十两闲银。县令连忙道谢,却不伸手相接,贤弟错会我意了。我知道贤弟的办案风格,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别把自己逼入绝境,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为好。眼下,贤弟的妻儿都在县中,我时常担心与你结怨的那些贼人会对她们不利。对贤弟我倒不担心,贤弟一身好武功,纵是十个贼人也难近你身半步。

      大汉手中端着酒杯,迟迟不饮,脸现思忖之色。县令看着发呆的大汉,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的劝说起效了,他的正义已开始动摇了。县令听着歌姬们清唱“心有一思春日迟,满楼花开尽红妆。淡去风尘华如梦,回首相看蜡已黄”,县令拍着手掌,大叫好。斜眼看大汉,迟迟没做回复。他心生一计 ,他前段时间认了一个春燕楼的姑娘为干女,何不舍却她,让她为自己开辟出一条宽阔平坦的发财之路呢?贤弟切勿烦扰,我有一女,名为凝缠,我欲许你为妾,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啊!大汉连忙推辞,家已有一糟糠之妻,不敢违祖德。县令脸色像突然而变的天空一样,堆起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一块块赘肉。难道贤弟嫌弃我家缠儿,县令不悦的叫来鸨母,去把你家缠儿找来,干爹给她做了一门好亲事。鸨母毕恭毕敬的退去,脸上的笑容闪着金银色的光芒。片刻,缠儿,缓缓而来,站在县令身边。站在你未来相公的身旁去,县令轻声的叫道。缠儿拿起手中的绣帕故作害羞之态,脸上惨白的粉末未被升起的红云染红一隅。缠儿似乎很会和陌生人接触,她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应付什么的人。像大汉这样的人,要以柔勾魂。她一直坚信,在赤裸裸的诱惑下,男人的本质就会暴露无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好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弱点。在她的手里,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逃出了她的手掌心,包括那个肥头大耳的县令老爷。大汉接过缠儿斟的酒,一饮而尽。缠儿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好酒量,大人真是海量啊!酒到酣处,大汉已醉的不省人事。县令用挑逗的眼神看着缠儿,他就交给你了。缠儿抿嘴一笑,会意的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缠儿赤裸的睡在他身边。他睁开睡眼,看着缠儿,暗叫糟了。缠儿看着他,相公,你醒啦!他僵硬的嗯了一声,然后穿好衣服,起身便在。他走在街上,见着他的每个人,都恭喜他,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每一个人。很快这件事传了开来,他娘子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不相信。当她看着缠儿挽着她相公的手出来时,她才相信。她收拾好衣物,带着儿子远走他乡。她恨他的不忠,她决定成全他。她受过四书五经的教化,她相信真爱,所以他不愿让他抬不起头。大汉回家,敲了五声门也无动静,唤了儿子的乳名,也未听到回应之声。他慌了,一脚踹开房门。屋里除了少了几件衣服外,银两分文不变。他渐渐明白了,他被县令算计了,与娘子长相厮守已不可能。他四处奔跑,找寻三个月也没有妻儿的消息。第二天他背起包袱,手握祖传宝刀离开了那间曾经住过多年的宅子。他把手中的火把丢入房内,火势迅速蔓延,一片火海映着他远去的背影。

     如今自己已漂泊一年,无家可归的感觉给他带来了更多失落感。想到这里,便唉声叹气起来。这时,一个衣着不凡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一群小喽啰。看那位青年的样子,应是个富家子弟,大汉只有左眼瞟了他一眼。大汉静静地一个人吃着菜,喝着香醇的酒。一会儿一位少妇人的尖叫声在那位青年旁边响起,他转眼看去,青年正在搂抱着少妇,手不停的在少妇手上抚摸着,脸上浮现淫荡的笑容,一个跟在少妇身后的小孩不停地哭闹着要娘。当他看见少妇那熟悉的脸庞时,他的脸终于笑了。那位少妇就是他阔别一年的发妻,那他身后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吧!正当他为找回妻儿而高兴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跑了进来,拼命的和青年的小喽啰厮打着。一个小喽啰指着被打趴在地上的书生说道,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他就是三阳县令的独生儿子。大汉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了,他恨县令,如今看到他的儿子也这样仗势欺人。他走上前,一拳打倒一个正在叫嚣的喽啰。所有的喽啰都围了上来,大汉左闪右躲,一脚踢到一个。半柱香后,所有的喽啰都躺在地上呻吟。青年似乎并不畏惧,我是三阳县县令公子,你能奈我如何。别以为你会两下花拳绣腿,我就怕你。青年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始终不肯服输。大汉大手一拎,青年从大门直接飞了出去。青年痛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你有种就杀了我。大汉正准备和妻儿相认时,不知什么时候爬起的青年用匕首挟持着少妇。哈哈哈...老子的事你少管,我想办的事就还没有办不成的。说着就在少妇脸上亲了一下,大汉气的全身发抖,他怎能让发妻受这等侮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鞘向青年打去,青年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躺在地上。大汉握着刀慢慢走近青年,青年看着他冷峻的脸庞,有些害怕了。你既然那么相死,我就成全你。你应该觉得很荣幸,这把祖传之刀还没见过血光,今天我就用你肮脏的血来为这把宝刀开光。用你的脖颈来试刀,一定别有风味。大汉手起刀落,青年身首异处,脑袋滚到了门外,眼睛还睁得老大。溅出的血染红了宝刀,染红了横幅上的洞滨二字。其他的小喽啰看到这一幕,吓得全身发抖。

     大汉正当要与妻儿相认时,看见妻儿和书生都跪在他身前。妻子正叫那个小孩他的儿子快给大恩人磕头,书生也说些文绉绉的谢语。书生紧紧握着少妇的双手,庆幸遇见了仗义相助的大侠。大汉已明白,妻子已经改嫁,她是应该改嫁,我又有何面目与她母子相认。于是他头也不会的走出大门,消失在这一家三口感激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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