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无数人被陆游和唐婉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感动,在这个流传近千年的爱情故事里,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在这沈园故事里,其实还有一个名字,犹如阳光遮盖下的星辰,与世无争,却在自己的位置上,幽幽散发着自己的光辉。
这就是赵士程,唐婉的后夫。
赵士程是何许人?查了一下,差点被吓到:这位赵姓公子,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第五世孙,仪王赵仲湜之子,新安郡王赵士衎之弟,武当军承宣使,大宋正宗皇家后裔。
以现代的评判标注,赵士程是标准的高帅富,妥妥的权贵圈的嫡系。
在陆游和唐婉惊天地泣鬼神的沈园相遇故事里,赵士程的名字,仅作为配角出现。
沈园邂逅,唐婉征得自己丈夫赵士程同意,给落魄中的陆游送上美酒佳肴。
读到这里时,大部分都会对赵士程产生个疑问:是什么缘故,可以使得这位皇室宗亲,超越男人间常有的敌意,允许已是自己妻子的唐婉和她的前夫陆游藕断丝连?
如果思维再深一步,另一个疑问也会随之出现: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位英俊华美的王孙公侯,放弃宗亲官宦,世家富户的千金,娶了一位被婆家一纸休书抛弃的民间弃妇?
与风气开化的大唐不同,南宋是礼教日渐成熟的时期,在当时这两种行为,惊世骇俗,冒天下之大不韪,需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唐婉病逝后,赵士程用一生的行动,给出了这两个疑问的答案。
休妻前的陆游和赵士程是相识的,赵士程也认识唐婉。赵士程怎样认识了唐婉不可再知。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赵士程对唐婉一见倾心。唐婉被陆游母亲休掉后,愤怒的唐家父兄欲把唐婉再嫁人,在南宋时期,一个不能“有所出”的被休妇,再嫁很困难,不仅有女方“不能出”的缘故,而且迎娶的男方,也要顶着世俗各方面巨大的压力。因此,被休的弃妇别说做妻子,做妾的可能都很低。
此时,赵士程出现了,他主动提亲。
当时赵士程王孙贵胄的身份,地位比陆游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喜出望外的唐父立刻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其实赵士程在为自己去唐家提亲之前,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为唐婉抱不平。
赵在听说陆游另筑别院,金屋藏娇,让唐婉没名没份跟着自己 。宽厚的赵士程愤怒了,他打算找陆游,让陆家把唐婉接回去。
此事因陆游再娶作罢。
婚后的赵士程对唐婉极好。沈园之行,如果没有邂逅到陆游,不过是赵士程和爱妻的一次寻常踏春。由此可见,赵士程并不是一个不懂生活的刻板人,相反赵士程俊秀文雅,宽厚重情,也是个读书人。
不仅如此,赵士程心胸宽广,对唐婉和陆游的过去深表同情,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陆唐沈园邂逅时大度举动。
赵士程的宽宏大度,也表现在陆游以后的仕途中。他对同地宦游的陆游同样以礼相待而非情敌的怒目相向。赵士程当时的身份武当军承宣使,陆游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太爷秘书,地位级别相差很多,赵稍微动下手指,陆游就会止步仕途,再无希望。
在赵士程对待陆游方式上,红眉毛绿眼睛,恨不得拔刀相见的情敌现象,和“文人相轻”的老传统,都看不见。反而是谦谦君子之风。
赵士程和唐婉婚后十年的某一日,两人携手游玩沈园,不期遇到仕途失意的陆游。陆唐二人,心事种种,欲语还羞,豁达大度的赵士程见情形,随机命仆人给唐陆二人送去酒菜便离开了。这就是史称的赵士程“遣致酒肴”。
如果换成其他男人,会怎么办?
讽刺奚落下落魄中的情敌?漠视轻看做无视状?
都有可能。正因此才有“不娶活人妻”的古话。
赵士程却用现代人都不能理解的体谅,同情并宽容了陆唐二人的眉来眼去。
这一切,都是因赵士程对唐婉深深的爱恋。
但赵士程的这一次大度,却让落魄中的陆游,倍感失落,他用一首“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打动了已经被夫君赵士程的爱沐浴和感怀,步入人生幸福时期的唐婉。后面那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更是彻底击垮了对旧情痴痴不忘的唐婉。
这几句词,在不知道有赵士程之前,会被认为代表着陆游的痴心和苦情。但了解到赵士程之后,陆放翁的这几句词就有了几分不厚道的意思。
首先是词中那句:“东风恶,欢情薄”,那么谁是这做“恶”的东风?东风是指陆母,还是指赵士程?“欢情薄”谁的欢情薄?薄情的是谁?薄情是唐婉?还是赵士程?唐婉是被休掉赶走的。薄情是怨恨唐赵享受婚后的和谐甜美,忘记了和自己的旧情?
其次是词中“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两句。陆游的山盟虽在,但正是他自己休掉了青梅竹马的唐婉;再提山盟,是说嫁人的唐婉忘记了,当初和自己的“山盟”?
“锦书难托”,陆游此时已经是两个儿子的老爹,距离休掉唐婉也有十年之遥。十年时间,没看到陆游为唐婉自言片语,独独看到唐赵伉俪甜蜜后,说出此话,是提示休掉十年的唐婉,自己的情谊还在?还是希望已是他人妇的唐婉和自己,雁寄锦书鱼传尺素,不清不楚的来往?
曾经筑别院,尽享齐人的陆游,此词与其说是寄托相思,不如说是看到婚后携手游园,自在人间的唐赵二人,充满后悔、嫉妒、恼恨的大作。文中似更有以旧情为桥,期盼旧情复燃的意思。
三个触目惊心的“错、错、错”,彻底打垮了唐婉。诛心不过如此。
诗词大师陆游的这几句诗词深深地刺到了唐婉,多情的唐婉由此词,郁郁寡欢,忧思成疾,最后仅二十六岁就香消玉殒。
赵士程失去唐婉之后,伤心不已。
他在忙完官场之事后,每日回府必做的事,就是抚摸着亡妻的遗物,独自伤怀。
王孙公侯的高富帅,而立之年的钻石王老五赵士程,说媒续弦的人踏破门槛,但赵公子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拒绝了所有的官宦世家女,终身未在娶妻。
因为这位赵家公子,心里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任何一个女子。
沈园这段故事里,更多的人感怀陆游的痴情,唐婉的悲剧,没有多少人,看到另一个痴情男人赵士程孑孓的身影。
赵士程若非真爱唐婉,又怎会对唐婉和前夫的相会如此体谅?赵士程若非真爱唐婉,又怎能会在唐婉之后,忠诚守一,对其他女人不再正目一瞧。
陆游辜负了唐婉,唐婉又辜负了赵士程。
赵士程对唐婉十年体贴,宽厚,温暖的付出,和唐婉十年的厮守相处,抵不过陆游愤懑之余的一纸“钗头凤”。
悲情的赵士程,是这一千载悲剧爱情故事里,另一个悲剧人物,而且永远是配角的位置。更悲剧的是,赵士程以“东风恶”的姿态,默默的成就了陆唐的千古绝唱。
一天,赵士程慨叹伤怀之余,猛然醒悟,不可再这样消沉,北方故土还在战乱,这个国家还需要他,毅然投笔从戎,最后战死在沙场,年近四十三岁。殉国后被追赠为永嘉恭惠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赵士程,这位顶级版本王孙公子,用自己的一生,为元好问的疑惑,做出了诠释,什么是旷世情痴!
后人有诗云:
留诗剑南歌放翁,
沈园遗恨误相逢。
香消玉殒魂何在,
千古伤心赵士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