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芊芊
余华总能在不经意的文字里拨动我心底脆弱的那根弦,没有浮夸的词藻,平淡坦诚反而更显自然真实。
“当我虚构的人物越来越真实时,我忍不住会怀疑自己真实的现实是否正在被虚构。”
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我怔住了。这无疑是一个悲剧——几个平淡的家庭里却能清晰映射当时社会的丑恶。我揣摩着“细雨”是什么,“呼喊”是什么,为什么不改成“狂风暴雨”和“咆哮”?因为平淡。之所以能在重重死亡之中还能看得明了的“我”,早就把大事化小事。亲友们的一个个离去固然会让我们感到痛苦,但“我”只视它为“细雨”,“我”且不是麻木地顺从,“我”在“呼喊”,“我”一直没有放弃和妥协,“我”坚强面对一切,“我”在反抗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我”的命运,无疑是悲剧的。在南门,没有地位,只能沉默;到了孙荡,迎接的却是尖酸刻薄的老师和自杀身亡的王立强。但“我”又是最悲剧的那个,因为“我”是唯一的明眼人,“我”能用孩子的眼睛捕捉到社会的污浊,而我身边的那些人,才是悲剧色彩的根源。
母亲。母亲是这个家庭永远闭嘴不言的缄默者。她只有一次开了口——就是和寡妇吵架的那次,然而她还输了,原因是寡妇更健壮。明明母亲才是正义的那个,那个父亲眼里看似重要的寡妇,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但从没有人指出正义,看客们都讥笑着看母亲的笑话,母亲只能默默在角落,忍气吞声。母亲去世的时候,“头吊在床沿下,脸盆里积了一层暗红色的血,却没有弄脏床单。”就这么平平静静,一声不吭地死去。丈夫也只是疑惑地问道:“这老太婆死啦?”良久才陷入悲痛地哭泣。但他也只是在他死后才想起了她,之前,他只是寡妇最热衷的“客人”,之后也是。
哥哥和弟弟。哥哥曾是个狡猾的人。从小时候使“我”满脸是血还诬告“我”开始,但后来,自己的第一份爱情被父亲抹杀(这抹杀的方式实在不可描述),再后来妻子又被父亲“凌辱”,他激发了内心的暴躁。他砍下了父亲的左耳,蹲了两年监狱。出来后竟变得和母亲一样的平静。弟弟好面子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年轻时候就做了孩子王,为了展现老大的威风,当一个孩子入水时便去救人,丧失了自己的性命。死后却给家人带来了欢喜。父亲成为了那个“救人英雄的父亲”,父亲竟几乎忘记了自己孩子已死的现实。弟弟就这么背遗忘在风中,死了还给了比他自己更爱面子的父亲满足的虚荣。
祖父。给我印象最深的评价就是:“我祖父是那个时代典型的孝子。”那个举行自己父亲尸体抵挡进攻的人是孝子?这个背着自己母亲逃跑放着母亲不管最后母亲被野狗一口一口撕咬吃掉的人是孝子?祖父后来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呢?被自己儿子呼来喝去,孤坐在无人的角落里无声地消殆卑微的生命。“他的自卑在我们看来,难以让我们尊敬。”这个可怜又可悲的老人在宣布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儿子显露出愉快的神情,在床上躺了20多天的他终于死了,“我”父亲如释重负地笑了,想外连声说:“总算死了,我的娘啊,总算死了。”
父亲。看似活得逍遥自在的父亲,也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每次亲人的死去都给他带来了痛苦,但是他也只能表面上保持满不在乎的样子。而他的亲人,一次次地为他的放荡不羁的冲动行为负责。父亲狼狈的一生和他的死一样的死在了粪坑里。罗老头把他当成了猪一样的拖起,但最后还是把父亲蹬回了粪坑。“孙广才啊孙广才,你这条老狗,死了还装猪相来骗我。”
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我的两个兄弟裹着床单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 ,我的母亲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赤裸着上身的父亲眼睛里滚出了泪水,凄凉地笑着,我的祖父都忘记了去南门的路。而我,走到了父亲面前响亮地说——我要找孙广才了(即我父亲。)
《在细雨中呼喊》这本书色调黯淡,带着沉重的忧伤,读着书,冷漠,无情,孤独,绝望,压抑,恐惧和死亡仿佛都会从书里跳出来,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爱与恨,生与死,无奈与绝望,孤独和困苦,痛苦和希望……作者娓娓道来细腻描绘,还带着一种黑色的诙谐,于是,每个人都栩栩如生,每个场景都似曾相识,让人感动至极。成长过程中遭受的孤独,注定要伴随人的一生。孤独是我们的宿命,难得的是,怀着一颗慈悲而感恩的心,坚强地砥砺前行。
致敬——《在细雨中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