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 作者:朋友旺旺
之一
与路遥作品的邂逅开始于穿军装。那时,武侠小说在战友间横行,我亦沉浸于刀光剑影安邦济世的快意里。我那时看书太方便了,因为是图书管理员,一天在上级机关新发的书目里发现了“平凡的世界”几个字,当时并没有被其吸引。那时的我年少轻狂自命不凡,不走寻常路。单是书名“平凡“二字就无法吸引我。那时看来,我就是宇宙间不一样的花火,我就是宇宙,我就是要与人划清界限。有一天,当我看一干部训练间隙捧着《平凡的世界》看时,我知道我的臆断是错误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终于从书架上取下这本书,开始了美丽的阅读历程。
这美丽的阅读历程半路夭折,每次我看完几页合上书的时候,忽然感觉脑子里一片空荡,一种无法支撑的崩溃向我袭来。夜里,我走出旅文化中心的宿舍,感受着大山深处夜的气息,我似乎听见书里传来的声音:
你走出贫瘠土地,有没有走出心灵羁绊!
你走出粗粮生活,有没有走出亲切的土地!
你走出一片新天地,有没有真正走出沉重的苦难!
你走出肉体的苦难,有没有走出心的自由的意志!
夜凉如水。我的眼泪唰唰唰流了下来。空落落的感觉伴随我,我听见熄灯号它像火柴一样在黑夜擦过。沉重的帷幕缓缓地从现实与小说中拉开,那些在小说里才能体验经历的瞬间,齐刷刷地向我奔来。追求梦想的少平、少安、润叶、还有美丽的晓霞……太多太多,我当时仰望星空,眼泪再一次泛滥,记忆犹新。《平凡的世界》暂时搁置起来。多少年后的今天,新版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的播出,再一次深深吸引我,第一集已把我看的泪水涟涟———
之二
电视剧《平凡》开头,讲述孙少平的中学生活,吃饭时,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取笼屉里的黑窝窝头。这也是我亲历过的场景,故看的泪水涟涟。我的中学生活,住校的一日三餐的干粮就是黄窝头、、咸菜(咸萝卜、白菜帮)和白开水。每每吃饭取散落在笼屉里的窝头时,要么提前取,要么最后取,生怕碰到同班同学,后躲在礼堂墙角咽下难以咽下的干粮。毕业后,打过工,干过运砖头、筛沙子等苦力活,还干过采摘辣椒、茄子、豆角等蔬菜的轻快活。和孙少平一样走出去追求自己所谓的梦想。我比孙少平幸运,走出了“农门”,吃“商品粮”,娶城市婆姨——可孙从头至尾,都没有能够脱离所谓的“社会底层”。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平凡的世界》,想起孙少平这个平凡的人,这个人物身上的自尊都令我汗颜。这样的态度比任何话语都有力量,这样一个高贵的普通人比任何社会角色都更令人诚服。社会上流行着用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来判断他的质量。我身边也不乏动辄对他人的“成就”或“品味”作褒贬之辞的朋友。我总觉得我无法与他们为伍,无法接受这样的价值,因为我见识了孙少平这样的人,我更愿意相信这样的人的存在。人可以独立于成败,独立于世俗的价值评判,独立于他人的褒贬臧否,而自己尊重自己,做个高贵的人。
中国农村青年的悲剧就在于“出身农门,不甘于农门”,不屈从于不平衡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分配,这种悲剧的实质是国家制度的悲哀。不公正性的农村政策禁锢了农村青年的发展,《平凡的世界》所揭示的主要问题也就是农村政策问题,如何探索农村政策,孙少安的话说的好:不要管农民种什么!政府给农民的应该是资源服务,不能把农民简单视为国家的雇工,而把自已当作国家的代言人、掌柜的。可悲的是政府恰恰是怀有这种强烈的主人公意识,认为自己是老板,是吃“官饭的”,人民是“打工仔”,这种认识上的错位,制约着农村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也制约着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发展。孙少平式的农村青年所努力追求的就是“吃官饭”,将这种“中国式”悲剧演绎得一波三折。可悲的是在中国农村大地上且还在一代一代地演绎着、重复着———
之三
《平凡》人物的刻画极其独到。注重人物的现实性。比如,孙少安是个耿直,质朴的农村男子,他善良,能吃苦,有责任心,同时血气方刚,真心地爱着润叶。但是,却因为他身为农家,而润叶却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他在润叶面前表现出退缩,爱,却没有勇气,爱,却自卑(在中学时代,我因自卑错失一段爱情,对方是城里人,父母亲都在机关上班,俗称公家人。她逢年过节给我带好吃的,给我借书看,带我去她家里玩儿,因自卑不敢谈情说爱,一段美好的记忆)。这样的心理矛盾,路遥刻画得细致入微,尤其逼真。同样,也很符合现实状况以及现实心理。他,最终错过了润叶。但是,同样,因为他的小农意识的局限,他娶了山西姑娘以后,生活便代替了爱情,一切平淡了,生活便是真实的生活了。我真心希望少平和润叶结婚!
再说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爱情,无不让人惋惜。那么好一个姑娘,受过良好教育,活泼,勇于追求,热爱生活,爱着孙少平。却最终生命赋予她只有那么短短的二十几年。后来,少平和师傅的妻子结合。一切都很平淡,没有轰轰烈烈,故事的深刻性,我们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它在我们心里烙上了深深的烙印。
中间还有太多农村世故人情的描写,同样非常现实与逼真,向我们展示了农村人的生活方式,价值观以及农民特有的心理。《平凡》着实是一部大书、好书!很可惜啊,路遥走得太早,陕西作协有着不可推卸责任,这么好的作家没有得到组织的深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