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繁殖方法很多,既有无性繁殖,也有有性繁殖,既有育苗繁殖,也有茎蔓繁殖,还有像山药蛋那样的块茎繁殖,即俗话说的“山药下蛋”。不过,这种创新很快就归于失败。
山药有花有籽,可以进行有性繁殖,但由于它的花籽只能保存七个月,因此没人使用此法,常用的是育苗繁殖和茎蔓繁殖。
茎蔓繁殖是“夏山药”的繁殖方法。冬小麦收割之后,从“春山药”地里剪段山药蔓,在麦茬地里插种,秋后收获的就是“夏山药”。这种山药因生长期短,纤细绵长,埋在地窖里过冬,春天时作为种子,育苗后栽种“春山药”,开始一个循环。
储存夏山药无异于赌博,就像农民永远都与老天赌命一样,打开地窖的那一刻,山药是否腐烂,才知道结果,才能放下悬了秋冬两季的心。如果是一窖新鲜山药出现,趁女人孩子欢呼之时,男人们如释重负忙不迭地抽袋烟压压惊;如果是一窖烂薯冒着呛鼻的气味出现,引起女人和孩子的成片咒骂,男人们也照例躲在角落忙不迭抽烟,好像烂的不是山药,而是他们。
社员们将挖出来的山药进行进一步筛选,选出最好的放着育苗,差一点的就盼着生产队小队长发善心,给大伙儿分掉。春天时节,青黄不接,各家早就吃完头年储存,等着这些鲜山药下锅。一天早晚两顿山药粥,山药就已经是干粮。
给山药育苗的叫“山药炕”。那时的北方农户都有土炕,连通灶台,烧柴做饭时连带取暖(那时节甭说天然气,农民连煤都烧不上。从柴改煤到煤改气,步子大喽会扯蛋)春天拆掉还可以做肥料。山药育苗时节一般都在乍暖还寒之时,霜冻解除后就要在大田栽种,因此,育苗保温十分重要,乡亲们发明盘土炕的方法进行保温。,后来有了塑料薄膜和大棚,这种土办法是否已经被淘汰,不得而知。
做山药炕是先在地上挖烟道,前边设耨炕的灶坑,后边设排泄的烟囱,搭层土坯覆盖上沙土,将夏山药排列成层,再覆沙土地,烧水后盖上草帘,齐活。
最需要如技术就是耨炕。耨炕的意思是用烟而不是用火来取暖,要用糠柴细禾盖住点燃的柴草,不让它 起火,只让它冒烟。起火温度过高,会让山药伤热腐烂;火灭温度过低,会使山药受冻同样不出苗。于是,负责山药炕的社员,不但要有丰富的经验和责任心,还需要晚上值班。符合这一条件的,非隔壁二大大莫属。别人年年有变,他是每年的固定人选。
二大大是父亲的堂兄,四服之内。他早年娶妻不顺,离散后终生未再娶,加上大大大去世早,他就帮助寡嫂抚养大三位堂哥和一个堂姐,他则光棍一条,所以每年都去看管山药炕。
二大大为人和善,少言寡语,情商较高,不似家父话耿语实。但二大大常有妙语产生。譬如,他不喜欢看电影。每当他逆着夜晚赶往村北看电影的人流往家走时,经常要回答村人不解的问询:“我不看,八路军准胜!”我没有请教过他为何如此结论,他也从来没有对他的观点进行过论证,不过,他经历过抗战,见识过真实,并非浅薄的愤青。记得有次我以小学四年级的文化人身份告诉他,八路军不胜怎么能有新中国呢?他难得地嘿嘿一笑,再不提及。
这次对话产生在二大大看山药炕的时间。他的长孙是我的玩伴,一个比我还大一岁的侄子。长孙与爷爷亲,平时他们俩是住在一起的。二大大来村北野外看山药炕,侄子也想来。怕爷爷不准,特意拉我入伙,一同抱着被子住进窝棚。
躺在四处透风的柴草棚里,藏进被窝注视着满天星斗,听着二大大一次一次起夜巡查,那真是没齿难忘的经历。
在社员们辛劳的呵护下,山药炕里齐刷刷地长出山药苗,翠绿的嫩叶,泛黄的新叶,紫色的牙梗,活化出春色一片。接下来,就要在大田里栽种,家乡叫做“栽山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