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阅读都是误读。我的也是。
在研读《论语》之初,我就将它定位于一本“弟子之书”,是孔子教育弟子的语录集,这种阅读视角使我的解读过程带有鲜明的指向性,同时带来局限性。《论语》经过两千年后世不断解读,不断赋予它深层次的全新含义,也不断被误读和过度解读。学究理论气息过重,遮蔽了《论语》的实用性,这种方法为我所不取。我是坚定的实践论者。
如果我们不能假设《论语》是一部孔子教育弟子如何做人,做事,做官的教科书,解读在起点就有跑偏的危险。当然本着各取所需的目标去读《论语》,只要能从书中悟到道理,学到智慧,结果是一样的。《中庸》中说“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不管采用哪种方法,不管是天生智商聪慧,后天勤奋学习,还是经历世事领悟,达到智慧的目的是一致的。
作为孔子的孙子子思,是不是在解读先祖的著作时也有同样的困惑,不得而知。每个历史时代,后世儒家弟子都在结合当世当时,不断地从《论语》中获得启迪。上个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似乎可以作为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的一个分水岭,新生与旧有的语言文字之间出现隔膜,汉字被赋予更加崭新,更加多层的含义,让今人在阅读古代典籍时不可避免地陷入误读,而一切有意义的阅读,都由误读产生。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幼时上学,老师时常引用名言警句,其中有“学问之根苦,学问之果甜”,或者“学问是枯藤上结出的甜瓜”来教导学生,如今看来,所谓学问的根和果,是指过程和目标。在接受需要反复练习,深度理解才能认知的信息时,比如一个艰深的力学定律,一道枯燥的高等数学题,人出于惰性的天性,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是逃避的。但是,一旦通过艰苦学习,认知和掌握了信息的本质,进而运用到实际中,就像学会使用镰刀,使用厨具,能够熟练收割庄稼和制作饭菜时,知识通过运用创造出物质,并创造出愉快的意志,此时才能领悟到学习的乐趣。
人不能没有信仰,就像学习不能没有目的。没有功用,没有实用,不能创造物质并创造精神愉悦的学习,注定是痛苦的。
在学习的起点与目标之间,有着漫长的转化过程,作为老师的孔子,和如今的老师一样,试图通过描绘一个由知识带来的美好未来,诱发学生学习的兴趣。循循善诱,是最好的教学方式。
“学习有什么用?”人类在学习之初,从来没有放弃追问。
柏拉图有个学生叫欧几里得,把前人的数学成果加以系统整理总结,以严密的演绎逻辑,把建立在一些公理之上的初等几何学知识构成为一个严整的体系。写出著名的《几何原本》。
几何,多么枯燥难懂,基础科学与现实社会功用相去何止万里?于是,一个学生不解地问他,“老师,学习几何有什么用处?”欧几里得叫仆人拿出三个铜板给那位弟子,说你能从知识中获得的实利,仅仅值这三个铜板。
我想,孔子的弟子,一定也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作为老师的孔子必须回答,但他没有像欧几里得那样羞辱学生,他要告诉弟子的是,怎样的学习,才能收获成就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