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赵霰专注于埋头做事,今日她一反常态。工作时间,腾出一只空箱子往里面塞水杯、盆栽等私人物件。
办公室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在干什么?”
“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要发发脾气,解解气。”
这时,已是最后一天上班的财务经理闻讯赶来,见状,连忙问道:“小霰,你这是做什么?”
赵霰由他一手栽培,他们是师徒,也是朋友。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大可不必理会。但师父问话,她还是停下手头的活,认真作答:“我打算辞职,一切从头开始。”
“就为当不上财务经理的事儿?”老人家可丝毫不藏着噎着,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真人面前不说假,赵霰诚实地说:“是。”
“小霰,师父知道你平日里工作最为努力,且不说已做出的成绩,就算论资排辈,也该你晋升。可工作不仅仅只是为了升职加薪,你享受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赵霰摇摇头,说道:“师父,十分付出,一分收获,我努力做事,并不奢望得到很多,但也不想失去我应得的。输给其他有真材实料的人,我不会不甘心、不高兴,可让一个从天而降的关系户给截了胡,我还真不服气。师父,这么些年,我为公司尽心竭力、任劳任怨,在这耗尽青春、朝气与活力,还有什么享受可言?”
经理很是心痛,坚决挽留:“做生不如做熟。小霰,从头开始不容易啊!”
“领取一份可观的薪水,但做的不开心,这其实也没必要,我又不是急等着钱买米下锅。”赵霰去意已决。
经理忽然露出笑颜,一拍脑袋,乐呵呵地说道:“女大当婚,我们的小霰也该出嫁了吧?可是近日男友求婚,已有长期受薪对象,所以干脆辞职不干,回家好做全职太太?”
“师父,我一向自食其力,我有学历,有证书,现在还有宝贵的工作经验,而且我也不怕吃苦,所以何愁没有工作?钱包里只有装着自己赚的钱,我才觉得特别安心。别人的钱,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花。”赵霰如实回答,但一想到男友,她的心头好似一股暖流经过。
说到底,一个女人的自信总是来源于她自己。自己的能力有几分,决定着她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经理一阵沉默,想他一辈子安分守己,工作即使再不顺心,也没想过跳槽去别家。还好他很幸运,机会总是被他遇上。他是个老式人,凡事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但赵霰不一样,她还年轻,心思活,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应该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但最终能不能过得精彩,这已是后话,谁能保证得了,也只能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赵霰捧着沉甸甸的箱子回家,却身心舒泰,步履轻盈。多年的苦心孤诣、战战兢兢,她累了,也受够了。这次升职事件好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它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塌,终于可以长眠地下,这是种幸,还是不幸呢?赵霰倒不至于这么悲惨,她只等一番休养生息过后,重新整装待发,又可以大战个三百回合。
不知不觉,时间易过。赵霰已踏进居住的小区。这是自己每天都在进进出出的小区?何时合欢花已开得如此绚烂?肯定不是今日,但为何到此刻,她才发现这个令人喜悦的梦幻世界。想起以前的自己,早上,啃着面包,焦灼地看着手表出门。傍晚,拎着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回家,整日醉心公事,哪有时间欣赏路边的一草一木。这么大的合欢树长在路旁,她也只当空无一物。
“呀!”适才沉浸于美丽合欢的赵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今日澄海出差回家。趁时间充裕,大可整理公寓,试做几样小菜。”呵呵,也就今日赌气不干才得了空闲。平日里,只有回家见到陆澄海本人,她才会吃惊地想起:原来她还有个男朋友!
赵霰向来是个行动派,念头一至,脚下便生风,火速往家里冲。
“咔嚓”开锁进家门的刹那间,赵霰刚好撞见陆澄海的好事,他居然与一陌生女子搂搂抱抱。吃饭的地方不拉屎,居然把人带到家里,连个最起码的操行都没有。
吃惊过后,赵霰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理智。她不吵不闹,不喊打喊杀,甚至不说一句话,沉默着走回房间,取出行李箱,往里面塞衣物。
陆澄海并不想彻底放弃这段感情,他马上劝退情人,径直走到房里来赔礼道歉。
“小霰,你听我解释。”陆澄海见她要走,有些手足无措。
赵霰冷冷扫他一眼,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看上去可真有几分滑稽可笑。“嗯,你说。”她倒要听听他能编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陆澄海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说道:“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说完欲拉女友的手。
赵霰轻巧的一个转身,很自然地避开了他的手,轻轻说道:“你说你的,我整我的,互不打扰。”
这种看似平静的对待,其实是最深的不屑。他们相处近十年,陆澄海岂会不明白赵霰这一连串言行背后的意义。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好绝望。回首十年,他们的关系比起男女朋友倒更像女主人与管家。她在外面奉献青春,他在家当牛做马。他不是小白脸,也有正经工作。如果赵霰不那么拼命的话,或许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们已儿女双全。
赵霰拖着行李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她好比一飞絮,身无所依,全听凭命运的安排。一整天,从白天到黑夜,她从城北走到城南。
才短短一天,她已挥手与过去的十年告别。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愿意睁只眼闭只眼,那她还是好员工、好女友,但她做不到,所以未来如何,责任自负。
突然,起风了,一团团绯红的小绒花漫天飞舞,亲吻着她的脸颊。此情此景,何其相似,眼前这一大片合欢总给人错觉。赵霰喜滋滋拉着箱子往里走,好像刚出差完回家那般高兴,走了几步才意识到,眼前已然是其他地方,一时悲从中来,痛苦难抑。
她理性、坚强、决绝,但不代表她没有感情。满树的花朵诉说着过往,如梦似幻。赵霰的情绪在那一刻崩溃,什么理智先通通滚到一边,今天就让她好好地疯一次,脆弱一回。
赵霰撇下箱子,迅速跑进合欢林,大声质问道:“美丽的合欢,纯洁的爱情。现在,请告诉我,爱情是什么?十年的朝夕相处竟抵不过一朝一夕的欢愉。爱情原来尽是些骗人的东西。”恶向胆边生,她抓紧树干,连手带脚,拼命摇晃合欢,天地间霎时下起粉红雨,可有人却在雨中流泪。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快快住手。”远远传来一声好听的制止声。
今日的她已非昨日的她。平日里,赵霰最怕出乖露丑,而今天的她就怕不出丑了。她装聋作哑,破罐子破摔,你喊你的,我摇我的,咱们互不干预。
“姑娘,快快住手。”声音由远及近,直至露出庐山真面目。赵霰用余光扫了一眼走近他的身影,高大英俊,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原来她的心还没有死。
来者是季川,他见言语已劝服不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试图用自己的手掰开赵霰抓着树的手。赵霰哪会束手就擒,她死死环住合欢树,嘴里叫嚷着:“哪来的粗野男子,竟来抓人手,如若再不松手,我可要喊非礼了,到时,您后果自负!”
“到底谁比较像坏人呢?如果您不怕丢人,就尽管喊好了。”季川丝毫不为所动,全心致力于将危险的她搬离合欢树。
“你个神经病,谁叫你多管闲事的!”赵霰多年来第一次爆粗口。以前听人说来,只觉得粗鄙,想不到今日说得顺口,心情也顿觉舒畅不少。
季川不动怒,笑着说:“就当我关心同类吧”
“你爱逞口舌之快,如女子一般!”赵霰轻蔑地置评。
“哦?如此说来,爱逞口舌之快是女人的天性还是特权?”季川反问。
赵霰为之气结,大喊:“我哪里得罪你了?干嘛非要与我过不去?”
季川连忙纠错:“没有人与你过不去,只有你同合欢过不去。”
“它们迟早要凋零的,今日遇到我,也算是它们的命运,无法改变。”赵霰野蛮地叫嚣。
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可真叫人头疼。但试问谁会无缘无故地发疯?还请看看她过去的遭遇。
季川直摇头,为了阻止赵霰,不自觉地加强了几分力道。而此时的赵霰,渐渐体力不支,但她不想就此作罢,手劲不行,那就牙齿顶上。她猛地去咬季川的手,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惊得季川连忙抽手,终保全一双手。这都伤不了他?赵霰一急,扬起手欲打季川,但又被他灵活地避开。
“喂,你这女人。”季川有些吃不消了。
用手打落空,赵霰索性抬起腿,想要狠狠教训他。一秒钟过后,天空中飘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痛声。但见赵霰眉头紧锁,弯腰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脚。
原来那一腿没能如愿踢中季川,却一不小心落在了脚边大石。这可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季川本该幸灾乐祸,但事实上他有些难过与自责,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赵霰当然不领情,她哭丧着脸,尖声嚷道:“谁稀罕你猫哭耗子!”
季川看她脸色很差,猜测她伤得不轻。谁理会她说些什么,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赵霰错愕不已,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又开始恶言恶语:“喂,死流氓,你要带我去哪里?”
“医院。”季川的声音轻轻的。
赵霰突然安静下来。她真的累了,就把这个怀抱当做短暂的港湾。
“哎呦。”赵霰忍不住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是个人都想把她的嘴给堵上。
不知从何时起,赵霰已与季川化敌为友,她已经变得离不开他,就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拽着季川的手不放。就连护士要推她出去拍片子,她也对那只手恋恋不放。季川好说歹说,哄了好一会儿,赵霰这才像个听话的孩子般乖乖地去拍片。
在赵霰拍完片,护士小姐推她回来的路上,她忽然看见一张曾经非常熟悉的面孔。没错,是陆澄海,他与小情人十指紧扣,欢天喜地地从妇科出来,一副已然是准爸爸与准妈妈的幸福模样,开心到走过赵霰身边也茫然不知。
这也好,一个是春风得意,一个是面容憔悴。见面说什么?说恭喜,她没这气度。难不成还破口大骂?有什么意义。应纵使相逢不相识才对,现在对方没看到自己,也省得尴尬。
豁达如赵霰,虽不至钻牛角尖,但情绪上难免有些低落。就连医生对着片子,讲述她受伤状况时,她也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从片子反应的情况来看,也不算太坏,稍稍有些骨裂,静心休养三个月便好。”年轻的女医生娓娓道来,突然,她眨巴眨巴眼睛,逗趣地说道:“好好享受未来三个月,爱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吧!”
看着赵霰与季川二人如出一辙的惊呆表情,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由吐吐舌头,言多果然必失。
良久,赵霰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季川在后面默默尾随,心里不住思忖着。
“对不起。”季川终于鼓起勇气道歉,他的声音幽幽的,非常愧疚。
赵霰摇摇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这让他愈发觉得惭愧。
“我送你回家吧?”季川建议道。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扶着赵霰上了自己的车,还体贴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你家在哪儿?”季川询问道。
赵霰一怔,家?她哪还有什么家。她拒绝回答这么沉重的问题,别过头,倚着车窗,一言不发。
一个女孩,提着一个拉杆箱,大晚上的对着合欢树撒泼。若还是个正常人,总有其归不得家的缘由。季川有心当回知心大哥哥,温言劝导:“你已不是二八少女,早已不作兴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徒惹家人担心,还是及早回家才好。”
这一声声的“家”与“家人”刺痛了赵霰的心,她已然熬不住,嘤嘤啜泣,哭诉道:“家?生养我的家远在千里之外。生活了十年的家现已归不得。他背叛我、伤害我、辜负我,我现在就是一缕孤魂。”说完,她便失声痛哭起来。
季川迅速打开门,绅士地做出“请”的动作。赵霰一扫之前的阴霾,好奇地往屋内望了望,房子不大,但布局、装修、摆设却很考究。
赵霰正要踏进门内,突然,一把被季川拦住。他笑着问道:“你不怕?”
“你是说暂住你家?”赵霰反问。
季川点头。
“横竖一条命,我已做最坏打算。”赵霰边说,边喜滋滋往里走。
“喂,我非豺狼虎豹。”季川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赵霰回眸一笑,故作忧心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该担心你自己。”
“难不成我还怕你?”季川一脸自信。
赵霰拍拍季川的肩膀,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
到底谁怕谁?出来闯的,谁没有两下子。不然,对不起,趁早回家做乖宝宝。有不服输留下来者,自当有一套当枪不入的生存法则。
一进家门,季川就跑进厨房。不下十分钟,就端出一碗雪菜肉丝面。赵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客气地将整碗面,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赵霰就大摇大摆地参观起房子。书房可得好好欣赏一番,看一个人购置些什么书,阅读些什么材料,足见一个人的品味与学识。
走进季川的书房,仿佛置身于袖珍博物馆。君不见,架子上排列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都是些古今中外、享誉世界的建筑模型。书架上不是世界名著,就是各种与建筑有关的书籍。书桌的正前方还悬挂着大名鼎鼎的美籍华人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的肖像。好家伙,深藏不漏,原来也是名专业人士。
赵霰看到有排架子上满满都是各种建筑大赛的奖状与奖杯,由衷赞叹道:“好小子,原来本市许多知名建筑都出自你手呀!”
好话谁不爱听,季川尽量做到不喜形于色。突然,他问道:“你喜欢哪座建筑?”
“你是说你设计的?”赵霰反问道。
季川摇摇头,侃侃而谈:“我设计的那些与世上其他建筑一比,简直不值得一说。”真好,小有成就却不沾沾自喜,发自内心的谦虚,这才是人不断进步的源泉。
“我喜欢哈索尔神庙。”说完,赵霰就流露出无限向往、渴望、欣羨、沉醉的表情。
赵霰的神情,季川全都看在眼里,他肯定地猜测道:“你喜欢这座神庙,但你全然不关心它有几根石柱,占地多少面积,构造如何宏伟。你喜欢的是它背后的故事吧?哈索尔神庙,是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为他的爱妃妮菲塔利建造,可惜神庙还未建成,妮菲塔利已香消玉殒。但这座神庙却见证着拉美西斯二世对她的爱穿越古今,永世留存。”
知赵霰者,季川也。听他一番知心话,赵霰心潮澎湃,她努力平复心情,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人家建筑如何精美绝伦、非同凡响,与我何干?看过就算。但建筑背后哀婉缠绵的爱情故事,却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的心。
再坚强独立的女子也很难逃脱一个“情”字。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为报答季川的一片收留之情。趁他外出上班,赵霰决心做些事情。她真的是忙碌惯了,连偷个浮生半日闲也不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想来人人天生都会,哪需后天学习沉淀。赵霰从不盲目自信,她认为这种想法还是有事实依据的。以前看父母、陆澄海做家务不知多简单,更何况是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很出色的赵霰呢?会有什么困难?
想到就立马行动,赵霰即使拖着个瘸腿,做起事来照样风风火火,毫不含糊。可结果如何呢?
辛苦工作一天,季川下班回家。“咔嚓咔嚓”钥匙灵活转动着,可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哪晓得,赵霰正用尽全力堵在门口,不达目的,誓死不让他进家门。
季川似乎觉出有些不寻常,边按门铃,边问:“赵霰,你搞什么鬼呀?”
“好说好说。”赵霰打算无赖到底,“你要进来可以,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是我家,我不接受任何要挟。”季川义正严辞地拒绝。
“你对我提的要求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赵霰显然贼心不死。
“要不说来听听。”季川还是服了软。他那点可怜巴巴的好奇心不会让他妥协,只是有个女人这样死皮赖脸地跟你谈条件,她若不是逼不得已,你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一切都好商量。
赵霰语调突然没了之前那股欢乐俏皮劲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季川,这是你家,我没有权利阻止你进来,但我特别希望,待会儿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生气。身子可是你自己的,理应多多保重。”
想来屋内已经受过一场浩劫,季川大致心里有数,礼貌地回复:“谢谢你的温馨提示,我会一直记得,不要生气。”
如获特赦一般,赵霰心中一阵喜悦,担忧减少了几分,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她最终在犹犹豫豫中打开了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子的焦糊味道便扑面而来,季川匆匆跑进厨房查看情况。赵霰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好端端的一锅牛骨汤被硬生生熬成了渣子,从地面上玻璃瓷器的碎片分布状况可以推算,赵霰今天至少摔了五只以上的杯碟。
厨房只是战场之一,赵霰的一把火早已祸及别处。不知赵小姐怎么想的,竟有冲到季川的卧室大干一场。
床单、被子,枕套已全部换过,可惜面相太丑,几处皱巴巴又打着褶子。更可笑的是,赵霰没将被套拆下来洗,而是将整条薄被子泡在水里,洗时还特别纳闷,谁家被单那么厚啊?直至看到上头有个拉链头,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生出谁家被子那么薄的感慨。
好好好,毁的都是些身外之物,计较这些也没多大必要。季川何曾想过,他精心营造的“精神家园”也面目全非。昔日那一排排昂然挺立的书架,此刻依次横倒了一列,而架子上那些多年珍藏早已碎成一地齑粉。
“赵霰!”季川终于忍不住惊呼道。
“对不起,对不起。”赵霰不住地道歉,深深把头低下,等着季川一顿指责与辱骂,今天就算他要动手,她也决心认了。
季川看着低头认错的赵霰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委屈又害怕的样子,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个突如其来闯进自己生命里的女子,岂止把他的屋子弄得如海啸过境般惨烈,就连着他的心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荡。
季川沉默的时间太久,这让赵霰觉得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她绷不住了,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到了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离谱。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坚强很独立的现代女性,但事实上我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也不具备,我就是个生活白痴。”
听到“白痴”这两个字,季川其实很想告诉她,他非常想笑。但他忍住了,开口安慰道:“不会做家务有什么大不了?干嘛全盘否定自己,你也有你擅长的地方,现在多想想自己的好,给自己一些信心。如果你要学做家务还不容易,我教你不就行了。到时候用心学,也算将功补过了。”
“我保重,我一定会用心学的。”赵霰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自那以后,在季川的悉心指导下,赵霰收拾屋子的本事可谓是突飞猛进,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三个月转眼就过,赵霰的脚伤已痊愈。现在,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强行住在季川家了。这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三月来,季川能真切感受到他们一路上的相扶相持,互相给予家人般的温暖,但似乎感知不到赵霰心里的一些变化。
一天早上,季川刚要出门去上班。赵霰便叫住他。
“有事吗?”
“我要走了。”
“走?”
“我哪能在你家呆一辈子?”
“哦哦,那你搬去哪里?”
“我在网上找了个可以住的地方。”
“嗯,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随缘。”
“好,那我先去上班了。”
“嗯,路上小心。”
“好,拜拜。”
“嗯,再见。”
“赵霰。”季川推开门第一时间喊道。半天见没人回应,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搬走了,不禁怅然若失,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季川。”季川走进公司,忽闻一声熟悉的呼唤,是她?待他转身时,伊人在一旁笑靥如花,良久退却笑容,动情地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季川呆呆伫立着,喜悦、诧异、激动等各种情绪喷涌而出,一时间全堵在嗓子眼,到最后千言万语只挤出一句话:“好久不见。”
沉默良久,季川突然飞奔过去抱住赵霰。这个迟到多时的拥抱,险些酿成终身遗憾,这次见面后就绝对不能再放手。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上班。”
“上班?”
“不然你以为,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呀?”
“你是建筑师?”
“缺乏想象,我是贵公司新聘请的财务总监。”
“哇,那可真看不出来。”
赵霰听完,作势要打他。冤家冤家,一分手就牵肠挂肚,再见面就打打闹闹。
当时,赵霰一句随缘背后。是季川多少次深夜独坐家中的漫长等待,是很多次流连于各个合欢树林,只为求一场邂逅的殷切期盼,是无数次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只为觅得她身影的一片痴情。
其实,季川不知道。赵霰她有多努力才能走到他身边。她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上的关系,转了十几个弯,一路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才能如愿进入季川所在的公司。
上天怜爱有心人,让遇见的人再遇见。如果世上没有命中注定,那我们就人为靠近。两个人靠近,胜于一人努力,比原先相遇的时间会缩短一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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