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宠爱四十多年的儿子，有一天会对自己破口大骂，恶语想向。
四十年前，连生三胎女儿的大姨，终于在东躲西藏后，喜得娇儿，虽然大姨父为此背了个处份，家里也穷得只剩三面透风的墙。但有儿子了，黄家有后了，其他的，那都不算事。
姨夫上班没多少时间照顾家里，聪明又勤快的大姨，不仅带着四个孩子，还得干农活，农闲时竟然能挤出时间做点小生意。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生活充满阳光。
小时候我们兄妹很少去大姨家，春节拜年时表兄妹间能碰个面，平时有什么事都是父母去，听说三个表姐乖巧能干，是大姨的好帮手，我妈总拿她们作我的榜样，可我天生懒散，并不太愿意能干。只是我很好奇，我妈常把三个表姐夸成朵花，却不顺嘴夸夸表哥。有次我忍不住问她：那我表哥呢？他呀，我妈考虑了一下：聪明，嘴甜，有点调皮！
那我跟表哥学吧！
你敢！我妈一巴掌拍我头上。
一晃多年！
其间听说表哥转学去了别省，隔年又说回来了，因为打牌被学校开除，大姨为此忿忿不平：打牌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为什么只开除我儿子，学校就会看人下菜碟！
和表哥熟悉起来是在东莞，我上班的工厂对面，舅舅开了个南杂店，表哥常来店里玩，我下班也会去，熟悉后我觉得我妈看人太片面：表哥爱说，什么都能评论一二！嘴甜只是其中的一个表现。有一天，他因为在别人打牌时多了点嘴，被人酒瓶子开了瓢，在医院昏了二十几天，那时他第一任妻子刚怀孕，我有次见她躲在医院的转角处流泪，大姨见表哥不醒，对她常常没有好言语，表哥后来醒过来，并没落下大毛病，但他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孩子生下后就离了婚。
病好了表哥离开东莞，我们见面的机会又只限每年的春节拜年时。我有时能在电话里听我妈说一点表哥近况，在交警上班，犯了点错误被辞退了。结婚后自主创业，做了老板，骑摩托车撞了位大爷，赔了一笔钱。没创业了，投了钱在别的公司，买了辆豪车，豪车在邻县撞了人，又赔一大笔钱，大姨快气死了，三个表姐这些年一直借钱给这个弟弟，也很烦恼。
这次大姨和表哥会吵起来，原因是表哥酒后驾车又撞人了，不仅赔钱，驾照也收了，大姨要表哥把车卖了。表哥不肯，先是绝食，后是对骂。
大姨来我妈妈家那天我刚好也在，听她诉苦：这么多年，我没要一分钱帮他带孩子，出了事帮他擦屁股，他还咒我早死，为了他，老头子和我闹，为了他，三个女儿怨我，我最后落个什么，天爷啊，上辈子的债也该还清了吧！
我无语，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她，我想到有一年在外婆家，表哥那时已有十七八岁，大姨还搂着他坐膝盖上，柔声劝他多吃一点，谁能想到时隔二十来年，母子二人会形同水火？
珍爱子女，原本是父母的本性，但无底线的溺爱，则会害他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