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七大师从怀里抽出一张省下来的厕纸,方方的一块纸被他轻轻一抖,薄薄地糊在沾满油腥的嘴唇上,顿时吸出一个油腻的唇印。大师将厕纸拿起来折了两折,仔仔细细地又擦了遍嘴,拍拍满打满算塞下一整个猪肘子的胀肚子,不由自主地轻叹声,“嘿呀”,这才潇潇洒洒甩着宽袖子出了馆子。
“哟!阿弥陀佛,戒七大师化缘回来啦?”路人双手合十,朝着戒七大师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戒七回礼。
傍晚时分,戒七终于爬回了山庙脚下,隔着一大串台阶,边大喘气边心叹,这肘子怕是要消化完咯。想到这里,戒七心里泛起一阵歉疚,朝着庙里大佛的方向,双手合十,驻足躬身,佛啊,小僧这辈子终究败给了一个名字,戒七。
“嗝——”一声带着荤香的饱嗝打破了山庙里的沉寂,这肘子算是消化得差不多了,戒七这才踱步往里走。
走到佛前,戒七抬头虔诚地瞻仰佛颜,“阿弥陀佛——”戒七拖着尾音拜上三拜,“佛啊,我愿终一生为您拂尘,可山下的妖魔魅惑无比,戒七,戒七——”他默念了两遍名字,转身苦笑着出了佛堂,戒七最后留给佛的话萦绕在山庙里久久不得散去,“戒一尚难,何以戒七啊!”
山下人间从此多了一户人家。说来也巧,这家人不与世人来往,许是被高僧入世的流言吓住了胆,只是每日傍晚时分,这家就会走出三两个小僧人,向着山庙的方向离开。
一日深夜,这家主人坐床打坐,月光借着窗户透进来,落在打坐人的身旁。戒七微微抬眼,自觉被佛光拂照着,便向着窗前的皓月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
佛啊,我既已还了俗,又何必示我昭昭呢?
山下的凉风徐徐入窗,吹了戒七一个满怀,清风入袖,拂走尘埃。
戒七收了收衣袂,叹了口气,“又是浑浊的一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