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羽
这是海，一望无际，像被遗落在深渊的一汪泪。
似乎所有的痛苦，不堪，难耐，都会被包容。
你不知道，吞下所有尖锐的，桀骜的，污浊的……要多大勇气，才能给你看到这样蓝莹莹，沉静的我。
才能不被你发现，这是泪。
……
林江仙晕船，这谁都没有料想到。
但其实，经常在地上行走，仗着大地坚实无比的依靠，左右横行的人们，在海上就失去了自信。外面是敞阔的蓝天白云，里面是黑压压潮湿狭小的空间，强烈对比里就会有人经不住胃里的翻涌，头晕眼花。
林江仙很窘迫。她端正坐在三堂哥身旁，不过一会儿，便弯下腰。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舒服，尤其是胃，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可笑极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捂着胃，侧头偷偷看身边的人，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三堂哥发现了她的焦躁不安，伸手摸摸她满是冷汗的额头，担心地带她去了甲板上。
“阿仙，实在受不了就吐出来。”
“……嗯。”她心里想着，不，不能吐。这么多人，难堪的不仅是自己……她尽力扯出一丝笑：“我吹吹风就好啦。”
他走开了几步，似是有什么事将他困扰，以致他不能不遗余力去时刻照顾她的情绪。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目光放到海面上。
蓝的，全是蓝的。水呢，水是绿的。她看着船尾经过的地方扩散开一片细碎雪白的浪花，一波波水纹乐此不疲地相互追逐，想到她曾经给小焕抓过的一只小螃蟹，总是挥舞两只锃红的钳子，傻傻地吐着一团团泡沫。
不小心就走神，不小心就落泪。
旁边栏杆上全是游客，天南地北，说着灯红酒绿的趣闻，笑容里带着久别重逢的释然和赞叹。她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
闪光灯亮了一下。她惊慌抬头，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女人。麦色的肌肤，披肩黑发，戴着大大的草帽，系着草绿的丝巾。看她抬头，她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很好看。
林江仙不解，防备地看她。她却小心翼翼挪过来，也坐在她身边。“小姑娘……”
“妈，”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拐角楼梯里传来声响，一个男孩子，肉肉的，像一团行走的包子。
他艰难穿过拥挤的人群，挤上木船那逼仄的梯子时，衣服上的扣子还被刮了一下。周围有人说“好可爱”，也有人笑着想去掐他的脸，都在看到他正经严肃的表情后，讪讪地收回手。
“啊，棹歌。”身边女人挥挥手，“怎么了？”
他走到她身边，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林江仙，再看了看笑眯眯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摊开手，小小的肉漩落入林江仙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