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家时就下了一场小雨,下飞机时扑面而来的柔风,夹杂着细雨,这才是江南,这才是我的故乡。
奶奶早已迫不及待地在门口等我了,一出电梯就看到奶奶倚在门栏、拄着拐杖、佝偻着背。我见奶奶,我笑了;奶奶见我,奶奶也笑了。奶奶朝屋里喊着:“丫头回来了!丫头回来了!”我又回到了生活七年的家,一切这般熟悉。
在家躺了几天便感觉到放假的无聊,准备约朋友出去逛逛。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的衣柜和书桌都是奶奶给我收拾的,要说亲,他们对奶奶更亲。
“奶奶我那件黑色的毛衣呢?”
“在柜子第一层里。”
“我找不到啊。”
“我来给你找,我都记得的。”
果然,我的衣柜对奶奶更亲。后来每次我要什么衣服,奶奶都记得放在哪里。
不几天便到了小年,奶奶和爸爸都在厨房忙活着午饭。小年这个日子似重要又不重要,我只记得小时候过小年我们家都要吃火锅,自从我把满满一碗饭菜摔在地上时,过小年就不吃火锅了。
“妈,明天就是小年了吧。”
“今天就是啊!”
“恩?我看看日期——那今天就是小年啊。”
“你都忙昏掉了,我都记着的。今年还没买小历书呢!”
是啊,奶奶都记得,今天有没有给小乌龟喂食她记得,每晚五点半的新闻七点半的电视剧她也记得,我和我弟上学的日子和补课的日子她都记得。
后来便是期待已久的春节了。我家里年三十的下午都要做圆子,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奶奶对做圆子特别上心,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是乐忠于做饭做美食,今年也是如此。我们准备了满满一大盆的糯米和肉末,炸好的圆子够放两个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所以后来每顿饭便都有一盘圆子。每次吃饭奶奶都要喊:“丫头快来吃饭,有圆子!”
在家躺着就容易饿,每次下午向奶奶喊着“奶奶我饿了”,奶奶都会说“自己热圆子吃去”。许是不在家半年嘴变挑了,我对往年嗜之如命的圆子也不起兴趣了。好几顿饭我都不吃圆子后,奶奶也奇怪了。
“我记得你去年喜欢吃圆子的。”奶奶每顿饭都要这么说。
再后来,年过完了,我也要回学校了。每天早晨不想起床,每天下午陪奶奶坐在沙发上晒太阳,每天晚上不想睡觉。再怎么不想,开学的日子也是一天天近了。
走前的最后一天,我早早的起来收拾行李,奶奶也在旁边看着我。当然和以前一样,叮嘱我多带点厚衣服,带点吃的,年前带回家的书也都带过去。应该还差一些证件了,可是我却忘了放哪。
“奶奶我的校园卡呢?”
“在这里在这里,我帮你收起来了,我都记得。”
奶奶每次都会把我的重要的证件收起来,她说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推着行李走的时候奶奶问我:“东西都带上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啊。”
我忍着满眶的眼泪,和不受控制的嘴角,酸的红了的鼻子,低吟:“不要。”我怕我吃了就走不了了。
我关上门在独我一人的电梯间等电梯,顺便抹去涌出的泪花。奶奶突然小心的开了门,露出半个头看着我,看着我上电梯,我没有回头。已泣不成声。
我奶奶很厉害,她什么都记得。记得我爱吃鱼,记得我的生理期,记得我回来的日子。可是每个假期回去我都战战兢兢,我怕她不再记得,我怕她不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