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或许再也无法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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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我会永远记住您对我的好!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离开医院,以日行一千的速度告别家乡。此时此刻,守在病床前,看着爷爷深陷的眼窝,岁月的履痕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日渐严重的小脑萎缩让爷爷几乎失去语言能力,目光投向我,我却不敢和他浑浊的双眸对视,因为从这目光中读到的尽是爷爷的焦急和无奈,明明还有那么多话要叮嘱和询问,明明还要给孙子讲儿时放猪的故事!却只能四目相对泪眼婆娑……

很多记忆像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海浪会轻轻将他们拂去,可真正美好的东西,岁月会将它镌刻在礁石上,历久弥新。

我不会走路的时候,爷爷就经常把我放到婴儿车里,推着我见识这个陌生又新鲜的世界,见到熟人也一定会停下来,晒一晒他的宝贝孙子。在爷爷的宠爱下,我渐渐长大。读小学三年级时,爷爷送给我一辆单车。每个周末的早上,我们爷俩就小车倚着大车,迎着朝阳到处骑行。在路上,我一边领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边放纵着自己的好奇心,问出很多可笑又可爱的问题。骑累了,我就坐在树荫下,听爷爷讲民间故事、讲传说。爷爷讲的每一个故事都蕴含着一个道理,教诲我要与人为善,宽以待人,要诚实、善良、有爱等。我每天总像有问不完的问题,爷爷总像有讲不完的故事——那段时光,成了我儿时一段最宝贵的记忆。

后来,妈妈为了照看我学习,把我从爷爷家接走了。每天下午放学,妈妈载着我,从爷爷单位大院路过,总能远远地看到爷爷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我!我总是向爷爷挥挥小手,心里说:“早点回去吧,您大孙子好着呢!”

高中时课业压力大,很少有时间去看望爷爷。七十几岁的爷爷每次都一手拎着马扎,一手拎着烧鸡来看。来我家的路途中,累了就打开马扎坐一会,然后继续走。由于年纪大了,加之身体状况不好,再后来爷爷就叫辆三轮车载他来我家,颠簸一路,只为看一看他的孙子,询问最近学习累不累;告诫我要爱惜身体,坚持锻炼等等。简单的几句话,却给予我莫大的感动和干劲儿。

高考后,得知我考上了名牌大学,爷爷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将自己八十年的人生阅历注入笔端,把自己的所学所思记录在笔记本上,作为礼物送给我。“富贵本无根,尽从勤里得”、“山中有直树,世上有直人” ……爷爷的字遒劲有力,爷爷的话春风化雨!这是我人生中的一笔厚重财富,像块状根深埋地下,却滋养着上面的茎开出灿烂的花。

我上大学不久,爷爷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记忆力越来越糟糕,“小国子八岁就没了家,给一家富农放猪,一开始哪里会唤猪,‘你回来,你别走!’这么说猪根本不理他呀,小国子就坐在山头上哭起来……”小国子是爷爷的小名。悲惨的童年经历镌心铭骨,他深知得不到亲情的滋养是怎样的悲哀,所以爷爷总是无私地把自己的爱倾注给儿孙们。这是爷爷唯一能记起的故事,我听了上百遍依然会情不自抑,五味杂陈。

而此刻,连那个他最熟稔的故事也讲不出了,脑部大面积出血、小脑萎缩造成脑积水、糖尿病和心脏病让此时的爷爷受尽折磨,医生说,老爷子到寿了,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着寿终正寝。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爷爷,孙子就要走了,您好好养病,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又可以出去遛弯,晒太阳了,楼下的药房前每天都有扭秧歌的,您记得去看;小广场的花坛旁,那群爷爷奶奶还惦记着您呢……

一走又是一年,爷爷再见!不能守在您身边,孙子问心有愧,如芒在刺!不知能否再见,只能含泪前行,望您原宥。

时光匆匆流逝,岁月渐渐苍老,生命里总有一个人看着你陪着你长大成人,然后路过你的世界,渐渐淡出你的生活。或许不久的日子里我将失去从前那个护我周全的爷爷,就像我无法阻滞周遭万物如同一江春水滚滚东流,但站在生命的长河边,却可以俯下身子看到那深爱我的人,听到温暖我的声音,想起感动我的故事……种种美好的记忆,将长久地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那份沉甸甸的爱,也会历久弥新,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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