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曼】疯人船(是个坑)
格尔曼独立人格,非诡秘世界观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世界观毕竟我就是上头了随便搞搞。
“疯人船”+“萨勒姆猎巫事件”
萨勒姆镇坐落在塔尔顿河东岸,环绕着密林,有一个不大的港口。这座小镇由伐木工人集聚点发展而来。由于机器伐木的应用和新林场的崛起,萨勒姆镇已经几乎失去了伐木业的庇护。小镇因此并不很繁华,甚至有些闭塞。被有些随意地命名为萨勒姆港的港口是它通向外界最主要的通道。
布莱克旅馆是布莱克先生从父亲老布莱克手里接过的旅馆,是港口不远处一栋三层的小楼。一楼可以喝啤酒和咖啡,也供应简单的餐食。二楼和三楼的一部分则是客房。布莱克先生的生意从来不好也不坏。旅馆的住客大多是些熟客,比如常来小镇的商人和水手——主要还是前者,因为水手大多会趁着宝贵的上岸时间去寻找相好的女人过夜,以排解漂流水上的寂寞。
这夜,萨勒姆镇迎来了一场雷雨。阴云搅动着塔尔顿河,雨声和涛声在旅馆外混沌地震荡,产生了一种阔大又阴森的共鸣。雷暴如同银色的长鞭,在空中扭曲舞动。天色变成了相当不祥的深黑,映衬得室内的灯光愈发摇摇欲坠起来。
客人们都在楼上休息,布莱克先生本人无聊地坐在柜台前,有些昏沉欲睡。忽然,他周遭的几扇窗户全都苍白地亮了一瞬,随后屋内屋外一齐漆黑下去。只有油灯的灯芯还闪烁着隐微的红光。布莱克先生惊醒过来——他嘟哝了一声,摸索着打燃火柴。
就在光芒亮起的一瞬间,旅馆的木门被敲响了。
布莱克先生惊得手一抖,火柴险些烫到手指。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高声问道:“有事吗?”
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旅馆还开着吗?”
是客人。布莱克先生立刻点燃油灯,提着从柜台绕出来,一边大声道:“开着开着!这么大的雨,快请进来!”
这是布莱克旅馆的传统,从老布莱克的时代一直坚持下来——旅馆永远对风雨中的旅人敞开大门。这也是布莱克先生深夜仍独自守在柜台前的原因。
客人推开了旅馆的木门,他的身后正好又响起一声惊雷。浓稠的黑夜好像从他的身后涌入了木门。布莱克先生举着油灯为客人照亮,看见他在门口从容礼貌地把手中的黑伞收拢,对门外轻轻甩净,然后摘下礼帽持在手中,露出一张有些瘦削的硬朗脸庞。
布莱克先生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在看见客人的眼睛的瞬间就莫名清醒了过来,他打起精神,热情地招呼道:“先生,您好,您是要住宿还是来杯麦酒?”
雨夜里从不缺乏进来避避雨的行人,他们也从来不介意顺便喝一杯便宜但香醇的麦酒。
客人用低沉又有一点嘶哑的声音开口了:“住宿。一个干净、安静的房间。”
由于客人看起来十分体面,又出示了超乎一个小镇的安保所需的齐全证件,布莱克先生并无怀疑地为客人办理了入住。他在登记册上随手写下:格尔曼·斯帕罗先生,贝克兰德人,27岁,206房间。
暴雨持续到凌晨,第二天的晨曦中,萨勒姆镇的居民们惊异地发现——教堂尖顶上那个古老的,神圣的,曾经辉映过近百年朝霞的洁白十字架,已经变得焦黑污浊。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人们都传言那是神明所眷顾的。虽然过去数十年它都高高耸立,但它从未因此受到过雷暴的袭击。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当主妇们在清晨推开家门,望见那焦黑的十字架,一边和邻居问好一边打扫门前的泥泞和落叶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点慎重的惊异。
因为值夜而起得较晚的布莱克老板还对此一无所知。布莱克太太和店里的老帮佣凯瑟琳婆婆早起负责为客人们准备简单的早餐,已经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得知了大概。她是个温和虔诚的女人,因此尤其显得有些不安。看见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丈夫,她赶紧迎了上去,小声将教堂的事告诉他,并和他商量道:“下午,我想和凯瑟琳婆婆一起去趟教堂。”
布莱克先生有些惊讶:“还没到礼拜日。——不过,如果你想,那就去吧。”他望了望周围,又问道,“你要带上小蕾娜吗?”
布莱克夫人用围裙擦了擦手,犹豫了一下,最后回答道:“不了,让她留下来。她九岁了,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布莱克先生望见楼梯上走下一位客人,连忙微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斯帕罗先生。”
那名客人闻言望了布莱克先生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在白日的亮光下,布莱克先生重新打量了这位昨晚没能好好观察的陌生客人。他穿着白衬衫、套着背心和黑色双排扣大衣,黑色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去,戴着细框眼镜,扣着半高礼帽,手里拎着中等大小的皮箱,穿戴得相当正式。他的长相显然是纯正的鲁恩人,肤色冷白,线条硬朗,薄唇紧抿,如果不是神色过于冷淡到了有些严厉的程度,那么长相堪称英俊。
布莱克老板想:这可不像是会随便到萨勒姆这样的小镇的人。
这位斯帕罗先生不紧不慢地走到柜台前,才平淡地开口说:“你的记忆力很好。”
布莱克先生愣了愣,他本想奉承两句我们这里很少见您这样的人,但看着这位年纪不大却给人不小压力的客人,不自觉把话吞了下去,转而露出笑容道:“这可能就是一个旅馆老板的必要修养吧。……您要来一份早饭吗?我们有刚煎好的培根、鸡蛋和香肠,还有萨勒姆特色的蘑菇酱。”
斯帕罗先生要了白面包、煎培根和咖啡,没要蘑菇酱,一边柜台前用餐,一边向老板询问镇上的情况。他的询问让布莱克先生稍稍放松下来,显露出乐天又健谈的性格,和这位外乡人谈起小镇的起源、格局和特色。
“我们这里出产坚果、干蘑菇和木刻。早年有些很出色的手艺人,不过这些年他们大多都上了年纪。有些放弃了这一行当,有些人开始教导子孙和徒弟。您如果感兴趣,可以买一些做个纪念。”布莱克先生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比如墙上这个?”格尔曼·斯帕罗抬起眼睛,望着布莱克先生身后道。
布莱克先生顺着他的目光微微回了回头,看到墙上那个木雕作品,肯定地点了点头,看似自谦实则有些自豪地回答道:“这是我父亲业余的作品——这是他的兴趣,坚持了几十年的兴趣。”
格尔曼·斯帕罗望着那件木雕,它是一个人头,然而半张脸是个稚气的孩子,另半张脸是个苍老的老人。都披散着半长的头发,发丝、睫毛和皮肤的纹路都细致分明,无论看哪半边,都栩栩如生。但组合起来,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他点了点头,客观地称赞道:“刻工很出色。”
布莱克先生显得更高兴了。他正要向这位一看就有见识的先生更多地介绍父亲的作品时,一个胖子突然挤到柜台前来。虽然清晨的塞勒姆还不很热,他的脸上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油汗:“巴伦,你听说——”
他似乎和布莱克先生很熟,显得有些没有礼貌,但他立刻又发现了一边的斯帕罗先生,顿时堆出了一脸笑意,对格尔曼·斯帕罗道歉道:“先生,我打扰你们了吗?”
格尔曼·斯帕罗先生轻轻摇头示意没有关系,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早餐。
那个胖子也多少有些尴尬,他凑向布莱克先生,小声对他说:“你听说了吗……”
布莱克先生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教堂的十字架——迈克,别老是那么大惊小怪。”
胖子迈克嘴角一抽,脸上显出一种既自得又恐惧的神情:“我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吗?你那消息已经过时了!”
胖子迈克压低了声音,讲述了镇上最新的传闻:
原来,布尔维斯家的小女儿薇薇安疯了。
最开始她疯狂地蹦跳,发出婴儿般尖利的叫喊,吐出破碎的语句。很快她谈论起黑色的大狗,绿色的火焰,抬起头仰望天空,抓扯自己金色的卷发,抓挠抱着她哭泣的母亲。更多的时候她能安静下来,碧绿色的眼睛无神而偏执地望向西方,那是教堂的方向。
医生宣布他一头雾水之后,治安官和牧师都立刻关注了这件事。汉密尔顿牧师赶往布尔维斯家,带去了圣水和银十字架。他穿着白色镶金边的法袍,用十字架蘸取了圣水,庄严地洒到小薇薇安的身上。小薇薇安发出痛苦的呻吟,在母亲的怀抱中疯狂扭动起来;又洒过三次圣水过后,她安静了下来。
她的父母焦虑而期待地望着女儿,布尔维斯先生甚至拧紧了大手。在炽热的目光之中,小薇薇安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扭曲的,难以形容的恶毒笑声。
她高叫道:“魔鬼!”随后昏厥了过去。
胖子迈克有不错的口才和浮夸的表情,故事在他捏细了嗓子的尖叫声中结束。虽然他开始时稍稍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有一些吃早餐和喝咖啡的客人聚拢过来,向他询问细节。于是他开始着重描述脸色苍白的布尔维斯先生和现场几乎晕厥过去的布尔维斯夫人。不过,他说,汉密尔顿牧师宣称他已经暂时净化了小薇薇安身上的污秽,只要找到真正的魔鬼,这场诅咒就会彻底地结束。
“那魔鬼找到了吗?”听众中有人提问。
迈克摇了摇脑袋,他的脖子短而粗,于是好像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晃:“当时我只是在那儿做生意,后面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正好又新进来的客人听到了这段对话,立刻高声道:“找到了!布尔维斯家的小女仆法安娜是个女巫!她亲口说自己看见了怪物!”
迈克脸色微微一变,仿佛脸上的肉都抖了一下。人群都被新消息吸引过去了,他于是低着头,有些不安地再次走出了旅馆。
格尔曼先生早就吃完了早饭,一直坐在一边神色不动地听完大家的议论,开口发问道:“布尔维斯家怎么走?”
布莱克先生望着他,突然感觉到这名绅士身上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从容、阴郁,却又隐约使人感到有力。他愣了一下,才回答了格尔曼先生的问题。
格尔曼·斯帕罗平板地向他道谢,提着行李箱,向布莱克家的方向走去。
傍晚,他回到布莱克旅馆时,魔鬼的传闻显然已经愈演愈烈,连布莱克先生的目光里都已经有了一点惊惶。他向格尔曼问好,并开口试探道:“斯帕罗先生,您今天到布尔维斯家去了吗?有关驱魔的传闻是真的吗?”
格尔曼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又像是肯定又像只是示意。他随后又要了一杯酒和一份肉酱面,坐在旅馆一楼的角落里用起了晚餐。太阳已经几乎消失不见时,胖子迈克终于结束了今天的生意,大步迈进了旅馆。一进门,布莱克先生就发现了他差劲的脸色,连忙问道:“迈克?”
胖子迈克脸色阴霾地摇了摇头,脸上显示出陌生的凶悍和惊恐的混合,或许还有一点点无助和愤怒。他用力地屈指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闷闷地说:“不行,我他娘的明天就走。”
坐在角落,一直沉默着的的格尔曼突然问道:“你认识那个女仆法安娜?”
他并无铺垫,问得直接,语气却十分笃定,目光直直地钉住了迈克,褐色的眼瞳显得更加深沉。迈克脸上的神色瞬息数变,从惊慌、愤怒、心虚最后变为强做镇定,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然后他有些生涩地开口:“认识而已,谁知道她会是恶魔的仆人呢?!”
说出这句话,他立刻仿佛卸下了什么心中的负担,脸色几乎显得有些狰狞起来,无意识地愤怒地挥舞着双手,在柜台前来回踱步道:“我是主虔诚的信徒!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先去教堂!连贝克汉城的尤里安主教都夸赞过我的信仰!”说起贝克汉城的主教尤里安,胖子迈克像是突然想起了救星,不觉又一次提高了声音。他的声音几乎尖利起来:“没错!我明天就回贝克汉城请主教为我驱魔!”
他自己浑然不觉,然而他的神色已经显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叫喊过后,迈克呢喃着“明天就走”之类的话语,魂不守舍地和布莱克先生打了招呼,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楼梯。那布莱克旅馆结实的老雪松楼梯都跟着吱呀地叫唤起来。
格尔曼始终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走到柜台前结清晚餐的费用,并询问道:“他和法安娜有什么关系吗?”
布莱克苦笑道:“他们有点仇怨——如果因为三支蜡烛的价格吵过架也算的话。”
布莱克先生是一个颇有好奇心又健谈的人,向格尔曼讲述这件无聊的小事时不知不觉就沉浸了进去,原本的焦虑和恐惧都被他抛在了脑后。而格尔曼只是站在柜台前,专注又严肃地听他讲述,仿佛在听贝克兰德皇家新闻。
布莱克先生讲完了他的话,一边擦着手里的杯子,一边看着他笑道:“没有想到您这样的绅士也会对这些小事感兴趣。”
轮廓硬朗,有些瘦削,气质在阴鸷中带着斯文的格尔曼先生平静道:“我是一个冒险家。”
布莱克先生惊诧地看着他,很有些意外的样子。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笑道:“抱歉抱歉,萨勒姆镇很少有冒险家。这儿仿佛是一个专门过无聊日子的地方。”
他为格尔曼倒了杯麦酒:“送给您,祝您能在这儿有愉快的经历。”
格尔曼微微颔首,没有拒绝。布莱克先生又有些担忧地望向楼梯,低声道:“不过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好像镇上要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似的。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可怜的迈克,他是个有趣的家伙,很少被吓得这么惨,和您住在同一层,您如果看见他,可以安慰一下他。”
格尔曼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答应,只是喝完并简单感谢了这一杯慷慨的自酿麦酒,便也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已经接近中午,说要离开的胖子迈克却还没有下楼。布莱克老板频频向楼梯张望,却也没等到楼梯的吱呀声。直到两名巡警面色不豫地闯进了布莱克旅店。
“布莱克老板,”其中一名巡警认识他,脸色阴沉地大声问道,“那个卖蜡烛的迈克是住在你这里吗?”
“……是的没错,他还没有下楼,”布莱克愕然,“需要我去喊他吗?”
两个巡警神色古怪地对望一眼,先前开口的那个声音干涩地继续说道:“恐怕不需要了。”
与此同时,格尔曼站立在萨勒姆镇码头边围观的人群里,陷入了思考。胖子迈克以一种颇为扭曲的姿态倒在了岸边。他的一条腿浸在水中,已经泡的有些苍白发肿。然而仿佛要把自己的那条腿从水中拔出来一般,他躬下身几乎用出了浑身的力气,以至于抱着那条腿坐在了岸边,肌肉因为紧张而僵硬痉挛,有些肥胖的身躯扭曲成了奇怪的状态,脸上满是惊恐和狰狞。
没有外伤,没有疾病,没有目击者,胖子迈克穿着睡衣,诡异凄惨地死在了码头边。
医生诊断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当天下午,上个月才刚刚成年的女巫法安娜被紧急判处了净化之火刑。据说她在走上刑架之前还在哀嚎,希望万能的主还给她以洁白的名誉。然而有时她又望着天空说,天上有神明派来为她洗冤的神使。这终究没有人相信,只是更加证明了她受恶魔诱惑的事实。随着迈克的死去,恐惧已经在萨勒姆宛若实体地蔓延开来了。人们紧握着拳头旁观了火刑,木柴燃烧着,灰尘飘扬入风中,火焰里仿佛隐约地传出了哀歌。
然而就在火焰边上,被父母抱来观刑并希望能借此彻底得到净化的小薇薇安再一次发出了尖利的笑声。她突然在自己白嫩的脸上挠出了血痕。
她叫道:“魔鬼!”
牧师汉密尔顿先生脸色苍白地指着小薇薇安说:“同伙,女巫还有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