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堡子的情节
我记事以来,家乡的所有山尖上,都有一座土坯城墙。我们叫堡子。
趴在我家窗台上,可以看见新旧不同的三座堡子,最近的是大庄堡子。
大庄堡子属于不新不旧的那种。我常常趴在窗子上看,觉得那堡子就像一座坟,看着有点害怕,夜幕下,再看,更觉得阴森森的。
我常常思想,那堡子里面是什么。那堡子离我家实在太远,所以想过也就想过了。
我九岁那年,我走亲戚,回来的时候,我刻意绕道路过大庄,想看看堡子。
走到堡子下面的时候,看见一颗空心的白杨树,里面黑黑的。我突然想起来,母亲讲过的故事,说有个穷人,听说毛线特别暖和,只要在人的身体上缠一圈毛线,就可以过冬天了。一天,他的孩子要出门,担心孩子怕冷,就缠了三圈毛线。出门不久,那孩子就冻得不行了,只好钻到树洞里面烧火取暖,但最终还是冻死了。他感慨地说,毛线真是暖,把孩子活生生烧死了。
当我看到黑乎乎的树洞,觉得真有孩子烧死了,于是,吓得赶紧回来了。
这是我离堡子最近的一次。墙很高,就看到了这一点。
后来,我上学了,又见了一个堡子,特别破旧,城墙几乎坍塌了,矮矮的,和大庄堡子不同的是,那个破堡子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脚下,四周悬崖峭壁,只有一羊肠小路可通往。堡子里面,一览无余,长着和周遭一样的野草野花,
起初,我非常喜欢那个破堡子,几乎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瞅一眼,慢慢地,我不再喜欢了,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堡子。
我认为真正的堡子,应该是“阳屲”堡子。阳屲是我家斜对面的村子,村子不大,却有一座大山,叫阳屲山,那山顶上也有一座堡子,是我见过的最新也是最大的堡子。
我经常幻想着把大庄堡子,从里到外,看个够。可我从来没有对阳屲堡子,幻想过,对我来说,几乎人不肯能的,怎么会去阳屲山顶看堡子了,做梦梦到不敢想。
然而,我却阴差阳错地,走到阳屲上的下面,我仰望着儿时的做梦都想见的堡子,却突然看见,堡子对面,是我儿时的家园,家园旁边,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早已是两堆黄土,如同堡子一样,永远地守候我的家园。
就这样,我走到一半,默默地下山了。这是我第二次近距离观看堡子。墙很高。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寄宿在舅舅家念书。去了才知道,学校就在堡子里面。
我好奇地走近那个堡子,墙很高。门却不大,需要弯腰才能进去。
堡子里面,靠南朝北,几间土坯房,算是教室,另外一半,有菜园,有果园,有打麦场,有牲口的圈,五花八门的,门口右边,一间独立的小房,里面住着大小七八口人,那是老师的家眷。看起来很温馨。
那城墙,外面看起来,高不可攀,可在里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只需迈腿就能上墙,我的九年义务教育就是在城墙上完成的。
现在,当我再次看到堡子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起儿时向往的堡子了,那里有我的父母,父母在的地方,永远都是我们回念的地方。
等春天来了,我要去看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