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天生喜欢骑行,也并非喜欢追求高配置车型。但从决定走上那条路,有些东西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在汉子与汗水齐飞的川藏记忆里,妹子永远是一抹温暖亮色。
在那条通往未知的旅途里,和队友风雨与共的十一个日夜早已经镂刻在记忆最深处,这样深沉的感受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那仅有的回忆在多少个深夜被我拿出来反复咀嚼,那是寂静的生命长河中诞生最为闪亮最为纯粹的黄金,被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磨洗,洗净铅华,与灵魂融为一体。
川藏,令一个个怀揣诗与远方的情怀的行者为之痴狂的名词。在那条路上从来不乏美景与美人,那里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下达成了壮阔和柔美的高度统一,同时人性诸多如奸诈、懦弱、放弃等弱点在面对苍茫的高山和诡谲的气候时也被无限放大。
可是,在那条路上,梦想热血坚持承担爱情友情……甚至是那深深地孤独,都一次又一次的打动着我。
对于那条艰辛的骑行之路,我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可是我知道,我永远无法通过我的文字表达我对她情感的一二。我只能通过零碎的记录,来把我心中那在现实的逆流中逐渐熄灭的火焰,趁它尚有余温的时候,献给同样崇尚灵魂自由的人们。
今天我要讲的故事,是2014年7月骑行川藏线的过程中遇到的妹子们。
那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让我对于川藏的记忆多了一些别样的思考。
1.
第一天从成都出发到雅安,码表显示当天行程167KM,到雅安东升客栈时已经街灯向晚。雅安这座在地震废墟上坚强站起来的小城,整洁而有序的运行着,非常有生机。
类似于农家乐的东升客栈坐落在小城边缘一座小山上,四周丛林掩映,很有古代旅舍的风情。
第一天就这么大强度骑行实在有些吃不消,从山脚到山腰这段上山的陡坡实在骑不动了,就和几个队友往上推着走。推到一半,一个中年大叔骑着自行车哐哐往上踩,气势十足,看的我们几个青年好汉都愣了——这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和我们一样推车的,我们还以为没人能骑上来这么陡的坡呢!那位大叔不一会就追上了我们,路过的时候停了一下,问我们东升客栈是不是从这走,我们点头说应该是。
大叔表示感谢后就要走,我忍不住赞叹:壮士!真豪杰也!(原话:大哥,牛逼!)
大叔果真是个豪迈之人,闻言又停下,回头说:这才哪到哪,小伙子们,你们才刚刚开始。以后你们就知道这根本就不叫坡!
后来知道,事实如此,无可辩驳。暑假结束回到学校后,这句话我经常对和我出去骑行的好基友蔡总说,每每遇到一些短上坡我就在前面狂奔,骑得飞快,边踩边唱“这都不叫坡啊这都不叫坡”。
踩到坡顶后等着蔡总,蔡总咬牙切齿的爬上来,心有余悸的说:这特么爬坡真是要了老命了!
我总会开启嘲讽技能,一副“未来是你的”的表情拍拍蔡总,深沉的语气简直感人:“兄弟,这都不叫坡。”
蔡总够冤枉的,他没有经历过川藏线那种强度和难度的骑行,在技巧和体力上自然不能和我比。不过我从来都是开玩笑,蔡总了解我的性格,也不会多心。那位大叔我遇不到了,不过可以虐虐蔡总也是好的,人生啊,就当及时行乐。
言归正传。
累死累活推着车走了几百米到了客栈,洗了个冷水澡,吃了不太饱的饭,躺在住了十几个人的屋子里,闷热难耐。
天已经完全黑了,队友刘强世伟小辉都不在屋子里,我寻思我也得出去凉快凉快。下了楼(住二楼),看到还有披着夜色刚刚到的骑行者和背包客。大堂里的自行车停的密密麻麻,所有屋子里走廊上随处可见前辈们用大黑笔写的感慨蜀道难菊花残亦或是豪言壮语,熟悉的或者刚刚熟悉的、穿着衣服光着膀子的年轻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五湖四海的追梦人因为同一个信念汇集在一起,那一刻,我爱上了青旅。
小强在不远处招呼我,他和两个背对着我的妹子围坐在大树下的桌子旁聊的正嗨皮。我走过去一看,好家伙,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他,原来这小子躲这和美女聊天呢!
后来我知道了这两位背包徒搭的女孩的名字,并和其中一位现在还偶有联系。在此我就以姓称她们为傅姑娘和赵姑娘吧。
傅姑娘很漂亮,身材高挑,眉眼温柔,留着齐刘海,一头青黑长发超过腰部;赵姑娘端庄知性,大气而稳重,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独立、沉静。
他们邀我坐下,一起聊天。我那会自命清高,不会撩妹(现在似乎也没有能很好的掌握,悲哀),我坐下后才知道,队友里卖相最好的小强兄已经得到妹子的qq号了。后来又有几个队友过来,他们也要qq,结果妹子不给了。我不太适应这种明目张胆的撩妹氛围,没一会就离开了。后来再见到她们,已经是在过康定后的折多山腰折多塘的藏民家了。那时候两位姑娘刚走到我们住的那个藏民家时,常年被云雾包围的贡嘎雪山竟然揭开了神秘面纱,露出冰山一角,似乎在欢迎这两位远道而来的美丽姑娘。
过了康定,为了一鼓作气爬上川藏线第一座四千米海拔的高山——折多山,几乎所有的骑行者都会选择在山腰折多塘休整一晚,第二天天亮就出发登顶折多山,然后下坡到号称摄影家的天堂——新都桥。这一段路太陡了,很多人选择了托运行李空车登山。我们第二天在取车的时候,就有私家车司机拉活。我们一合计,既然来了这条路,后面的路打死也不托运行李,不推车不搭车。自己驮着近三十斤重的行李到达垭口的时候,回头看着曲折漫长的登山路(十七公里爬升两千米海拔纯上坡——如果有记错请朋友指正修改),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从小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在旅行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明显。吃了有牦牛肉的晚餐后,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往队友去过后强烈推荐的河边走去。河边没有一丝塑料垃圾,沿着毫无污染的河流越走越远,天渐渐黑了下来,大山里腾起层层雾气,笼罩在黑沉沉森林上空。
我看到队友和那两个妹子以及一些不认识的背包客也从远处过来了,后来和傅赵两人聊了聊,也没有再多交集。
后来我没有走完318,中途回家了,傅赵两位姑娘在拉萨又和队友相遇,再后来因缘际会我加了她们好友,得知她们又去了东南亚旅行。傅姑娘在2015年8月底约我一起去爬华山,可我当时刚刚从北京回重庆,没有机会一起去。后来的后来,赵姑娘失去了联系,傅姑娘去日本留学。这一对在川藏线遇到的美好的姑娘,都有了各自精彩的人生。曾经队友都喜欢看着其他队伍里的妹子唉叹我们只有八条汉子连个想照顾的对象都没有,可是面对这样独立的女性的时候,照顾或者倾慕,会孰轻孰重呢?
(傅与赵,图一右一、二。图侵删)
2.
骑行第二天,从雅安到新沟,一路上烂路非常多,依旧是全程顶着大雨骑行。中午在天全县城吃午饭补充体力,在出天全县城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子,没有组队,单独骑行!川藏线上单飞的男性不少,但女性我就见过这一个。我从她旁边快超过的时候,问她:“你一个人吗?!”她对我微微点头。队友已经走远了,我加速超过她,对她喊了句加油,她对我微微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虽然笑了,但脸上并没有温暖的感觉。那笑了似有感激的致意,又似有不屑的冷漠。 漫天的飞雨从天而降,落在她散落在头盔外面的头发上,晶亮的水珠沿着她的眉眼从脸颊滑落,使头发耷拉在脸上和肩上。她一个人就那么踩着,速度不快也不慢,看起来孤单又坚强。 我往前超过,那个笑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3.
从毛垭草原到温泉山庄,是我在川藏线记忆的尽头。骑行第十天,当天行程165km,终于进了西藏界。
早上起床吃了馒头,一看天居然在放晴。我们和老板告别,向海子山进发。以前我以为海子山是以诗人海子的名义命名的,后来才知道不是,海子在西藏是湖泊的意思。
我们出发时已经快八点,所以算晚的。但是一路上我们伍队速度超快,一路连超许多人。不过我们队有两个队友由于体能没有完全恢复稍微慢一点,我们队被一对情侣超过。
所有队友都在赞叹:靠,真正的女汉子!一个面容姣好皮肤白皙长相萌萌哒的女汉子!
就因为这两人,导致了我们队伍发生了一起车祸:那男的在前面掉钱了,小裕经过时点了一下刹车,由于我们是列队骑行,前面有人破风,所以离得都很近。我一下就撞在他的驮包上,被迫刹车,后面的俊伟紧接着就撞到我的车上,不过由于我已经刹死,直接把俊伟顶飞出去了,所幸前面是一块沙地,要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快到海拔4700米的海子山垭口时,我们队里的大神世伟和我这个菜鸟终于赶上并超过了这一对情侣,成为这一波最早登顶的人之一。女孩子终究在体力上不如男性,耐力总是差一点。
当天在海子山顶休息时陆续到了四五十个骑友,场面很壮观。和那对情侣攀谈得知,男友是专业山地车运动员,女友在他的影响下也爱上了这项运动,他们本来走的川藏北线,但是那条路在修,实在太烂,又折回来走南线。女友说话轻声细气的,但在路上骑车一点也不含糊。
下海子山到巴塘有八十公里下坡,简直不能更爽。半路看到世伟在给这对情侣修车,原来是刹车坏了。骑行,刹车意味着生命。
在金沙江畔的西藏界过了安检,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温泉山庄。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住宿,收拾了一下就看到这对情侣也到了,我注意到,原本女孩车上的行李全部都在男友身上。他们没有找到住的屋子,只有帐篷可住。女友看起来有些狼狈,似乎身体不适。男友有些焦急,但很果断,对藏族阿姨说,有住的地方就行,赶紧带他们去,有热水就成,他女友需要热水洗澡。
一路上还遇到过一些有妹子的队伍,每次爬坡都是对妹子的巨大考验。可是每次都能看到,她们的男友陪着她们在后面缓慢的骑,不停的鼓励。骑车的人都知道,爬坡必须要有自己的节奏自己的速度,可是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节奏,默默落在队伍最后,经历艰苦又一起看过最美的风景的爱情是那样可爱。
这就是川藏线上的爱情,很多时候没有医院,没有商店,没有电,没有网络,能给的不多,但能给的就是他的全部。在相对原始的状态下,有些困难必须要一起面对,才能安然度过。这里没有矫情,也容不得矫情。
4.
在海拔同样4700米的卡子拉山,我和小裕最先到达观景台。小裕饿的抱着铁柱啃,可惜路上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一个长相靓丽的短发美女从草地过来,从我旁边经过,走了两步又顿住,明显感觉到她在踌躇在犹豫——实际上在草地时她就在踌躇,我都看见了。她好像终于下了决心,回头微笑又羞涩的问我:“我能和你拍张照吗?”
我没有理会小裕在旁边又羡慕又抓狂的模样,我看着她,她眼睛弯弯像月牙。我温和又淡定的说:“当然可以啊。”
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大叔。。。
“小裕,”我招呼队友,接过女生的手机递给他,“兄弟,辛苦你了!”
小裕不情愿的接过手机,嘴里碎念念:“天呐……真是不公平呐……为什么不和我拍……”
用妹子的手机拍完,我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小裕,说:“兄弟,再辛苦你一下……”
小裕用快炸了的表情拍完,终于可以摆脱这件痛心的事了。
和妹子聊了一会,她说好佩服我们这些骑行的,可惜她不行,她只敢坐大巴来。她离开的时候,上车之前还回头对我和小裕笑着挥了挥手,很是可爱。
过了没几天,川藏线传来消息,一辆旅行大巴翻下悬崖,死亡数十人……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命运在每个瞬间都在瞬息万变。
希望,不是她所乘坐的那辆车,我想她一定快乐的生活在这个绚烂的世界的某个地方。
同时也希望,那些永远沉睡在了川藏线上的不安的灵魂,永远安息。
5.
接到亲人病危的消息,我已经踏上归途,心里仿佛已经失去了魂魄。
晚上九点下了大巴,康定下着冷雨。周围好多青旅都客满,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青旅——贡嘎青年旅社还有床位。床位是搭在天楼顶的大帐篷,里面有八张单人床,地面有下雨的积水,被褥潮湿没法盖,店家给发了电热毯。我走进去,只见里面已经住了四个人,一个牛高马大不会中文但徒步川藏的老外,还有三个青春靓丽的妹子。我发现川藏线上徒搭的妹子大多姿色较好,想来也是,天生丽质有时候和钱一样,是可以用来刷的。
她们得知我是半路折回来的,所以聊了很多路上的故事。但是那个老外一开腔,我们几个大学生都集体傻眼了。后来老外看实在交流不动,索性盖上被子睡觉。期间又进来三个骑行的小伙子,安静的收拾东西。半个小时过后,老外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边抖边说:“i am cold,i am cold……”(这句好歹听清了)
藏区七八月份也很凉,下雨了还很冷。老外这才想起电热毯,爬起来,却拿着电热毯一筹莫展。原来这货不会使用。我们几个男的觉得老外挺可怜,因为被子都是湿的,于是凑过去试图交流给他讲解这叫电热毯要怎么用,可是特么的弄了半天感觉像对外星人说话,完全理解不了地球人的物品。最后只能直接帮忙铺上插上电,然后让他感受上面传来的温度,他才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了一样。
外国人虽然不懂中文,不会用电热毯,但在冒险精神、体验人生这一块,不得不佩服人家的勇气。
以前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跑到西藏看到雪山,哭的像个傻逼。
以前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愿意吃糠咽菜,住大通铺,花了自己所有积蓄也要去那些想去的地方走一遭。
以前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一个朋友一个人骑行新藏线,在无人区的时候每天都要哭一鼻子。
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旅行的梦,可是大多数人并不能去实现它,所以我们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处境和心中的热忱。
最后,旅行中不建议任何形式的蹭吃蹭喝蹭住,以穷游的名义各种蹭,甚至以肉体作为交换,是可耻的行为。
穷游,应当是在保证自己能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的基础上进行的。
火车逃票并不酷,那是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