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念无明》,英文名叫《Mad World》。意思是疯狂的世界。
电影放到三分之二处,男主阿东的父亲黄生去参加一个精神病患家属的小组,有一位师奶对他讲,有天做梦梦到丈夫又发病了。于是她后来又把丈夫送进了精神病院,方法很简单,跟医院讲病人想自杀。她建议黄生也试试。看到这里,我在只有8位观众的大华电影院情侣厅里泪流满面。
这难道不是被精神病吗?妻子为了让定时炸弹不爆炸把丈夫送进医院再受治疗之痛,虽然我理解这个妻子的恐惧,但是,这结婚时信誓旦旦的夫妻之爱呢?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我们可以随意把一个人被精神病,只要我们想让他消失——不犯法不用坐牢枪毙。
电影《一念无明》讲述的是一个躁郁症患者阿东的故事。如果你身边有被抑郁症或者躁郁症或其它精神疾病困扰的人,你看这部电影应该会更有感触。
但是,这部电影难道真的只是讲躁郁症,宣扬精神病患需要更多关爱吗?
电影一开始,阿东在精神病院等着出院,他把巧克力在隔壁床床头柜上放三颗——我要出院了,这些可以让情绪好转的巧克力我不再需要了(关于这一幕我记不大清楚了,假如错了以后重看的时候会修正此文)。而后面的情节中阿东在超市疯狂地吃着能让情绪好转的巧克力,这背后却是无法好转的崩溃情绪。他渴望好转康复,换来的却是冷漠地看笑话的人群举着手机拍摄上传。
电影开始没多久,从精神病院出院的阿东不请自来参加了前同事Louis的婚礼。在那个婚礼上,新郎和新娘在台上讲述恋爱经历讲着哭着感动异常,而台下根本没有人听他们讲话,都是拼酒、笑、闹,他们讨论的是新娘钻戒有多大等等问题。在台上阿东猛拍话筒,请台下的人尊重一下这对新人,却被新郎拉住:今天是我结婚啊。让他不要闹事。在这里,电影给出了一个定位,这是个疯狂的世界,这是个无恩的世界。没有人真的愿意去见证别人的幸福,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他们只顾自己的感受。这与阿东把巧克力分享给病友形成鲜明对比。婚礼上抢麦的阿东,明显是众人皆疯我独醒的那一个。
Louis对阿东还算是照顾的,他邀请阿东来他身边做兼职,让他慢慢适应逐步回到社会。但是阿东拒绝了,说自己不需要别人可怜。这段其实是蛮真实的——如果你跟抑郁症患者接触过,你会知道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阿东的未婚妻Jenny信了主,她是真的信了主吗?又或者是用信仰去寻找一个心理安慰?为什么她的见证会把阿东打回谷底?为什么她的信主见证却成了对阿东的指控? 我们常说沐主恩,我们该反思的是,教会,基督徒,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恩典?我们是不是活在自以为是的信仰中?我们是不是用赞美诗用祷告用教会的生活掩盖了我们内心的苦毒与怨恨?
在这个疯狂的无恩的世界。人和人彼此提防伤害。
阿东一来到婚礼立刻他们就以微信传消息怕他闹事。裁员的压力逼得Louis跳楼自杀。Jenny要阿东放弃对生母的照顾,黄生藏了把锤子在枕头底下提防儿子病发。阿东的妈指责黄生没有用。黄生丢下这个家不管来逃避。阿东的弟弟更是去了美国与家里其他三人失联,我估计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出现吧。他弟弟对黄生说:把阿东送进精神病院,你住养老院吧,钱不用担心。还有余师奶,大陆身份的她在香港生下儿子,香港老公却跑了。就是她目睹了阿东在超市疯狂吃巧克力,回到家什么都不说,之后在那段视频传出后和大家开小会让阿东父子搬家。甚至她看到阿东和儿子坐在阳台上,她以为阿东要带儿子自杀。还有精神病患的家属撒谎丈夫想自杀把丈夫送进精神病院。以及那些把阿东在超市疯狂吃巧克力视频发到网上的人,他们的那种戏谑的看笑话的心态更是把阿东推向黑暗……这不是电影,这是真实的世界,不,不,真实的世界远比电影更无恩和残酷。
阿东和黄生所住的房子是香港特有的那种鸽子笼,原本是一个很大的人家,所有的房间都被出租给不同的人,一个房间就是一家人。以前看港剧的时候,有看过以此为场景的电视剧,背景都是四五十年代或者六七十年代。在电视剧里,不同房间的人会一起出来和房东吃饭,彼此都会有照应。在《一念无明》中,确实,余师奶也给黄生送过汤,也拜托过阿东父子照顾孩子,但是,对于躁郁症的恐惧让她从一开始的光明形象急转直下一黑到底。虽然,我也是很能理解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没有身份在香港战战兢兢的生活儿子就是命根子,但是,这个女人难道不也是这无恩世界中疯狂的一员?从小给孩子灌输往上爬的观念,孩子的眼镜比酒瓶底还厚,她还用针扎孩子的头为了让孩子学习好,她不让孩子种花认为双手干的活比不上不用双手干的活。她在把她的孩子也教成一个疯狂的人。
连以十字架为标志的医院亦是没有任何恩典。黄生带着阿东去看医生,医生只会机械式地问上一堆问题。他说:有没有自杀行为?有就要住院,没有就不用住院。加点抗抑郁的药。住院,天知道住院是如何治疗?电击吗?吃药吃到人思维迟钝吗?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体会过阿东的痛苦,他们只会说:你得去精神病院,你得吃药,你得离开正常人的群体不要再害人。
电影的最后,鸽子笼里的人在开会让黄生和阿东搬家,只有一个人讲了一句略带怜悯的话:他需要空间。立刻有人反驳:空间空间,这里最没有的就是空间。黄生选择了搬家。没有钱的他们会搬到哪里去?阿东会康复吗?戛然而止的电影没有给我们答案。电影借着两位房客的对话抛给我们一个问题:我们有没有给过躁郁症患者康复的空间?我们有没有给过身边的人空间?
电影借余师奶的孩子之口隐约给了我们答案。在大家都避讳阿东之时,他偷偷为阿东念《小王子》,他对阿东的陪伴是电影中难得的温暖。他说,我们养的植物都死了。阿东说,这里不适合植物生长。他说,我们把这里变成适合植物生长之地。
同时,电影也借结尾黄生和阿东相拥的镜头给了我们另一个更为实际的指引:世界那么大,我们的力量那么小,但至少,我们可以先恩待家人。
电影结束时黑色的荧幕上打出《小王子》中的一句话:只有用心才能看清楚,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恩典,愿你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