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孙家铭和谢心宜圆满完成任务,回到学校。
进了办公室,丁老师连忙给这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倒了水。
“今天下乡任务完成得不错,未来形势一片大好,大伙努力呀。”孙家铭极力用高昂的语调说。
“我们当然努力,年终奖金今年会不会多呀?”肖老师笑着说。
“那当然,学校效益好,老师们自然收获更多。”孙家铭说着转身回去他自己的办公室。
谢心宜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喝着水。
“下乡有意思吧?”丁老师问。
“挺长见识的。”谢心宜微笑说,“松花镇挺漂亮呢,山山水水的。”
何眉从外面进来,一直走向谢心宜,“谢老师,你今天和孙家铭一直在一起了?”
“是啊。”
“开心吧?”
谢心宜听出了她的不怀好意,看着她的眼睛针锋相对地说,“挺开心的。”
谢心宜看得出何眉眼中冒出的怒火,轻轻一笑说:“怎么啦?”
何眉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这个孙家铭,啥食儿都想吃。”
办公室里,肖老师,丁老师和陈老师都在,谁都明白何眉是在无端地吃谢心宜的醋了,这个女人,从来不懂得看一看场合。
“你以为他是谁?想吃他就吃得着吗?你也别太高抬你老公了。”谢心宜不打算忍这口气。
丁老师看出事情不妙,连忙过来说,“谢老师,今天姐夫打电话过来让你回来后就马上回家,好像是有什么事吧。”
谢心宜站起来拿起包就走,她也不想和这个没素质的女人过招,嫌丢人。无奈在走廊里又碰到孙家铭。
“谢老师,把那只大鹅拿回去炖了吃吧。”孙家铭不知好歹地说。
“我不要,你送别人吧。”谢心宜头也没回地走了,临出大门时听到何眉的一句叫嚷:“什么大鹅呀?”
谢心宜出了校门,苦笑摇头,也难为孙家铭弄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回来,真够丢人的。
她也知道丁老师一定是不想让她跟何眉生气,故意把自己支出来的。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谢心宜决定去商店逛一圈,给儿子买几件秋天穿的衣服。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尚心薇打来的。尚心薇是她初中时的同学,初中毕业后就因父母离异辍学了。在外县打工时因为长得漂亮被以房地产起家的富商的儿子贺子丰看中娶回家,过起了丰衣足食的少奶奶生活。去年夫妻两个路过本市顺便看望了各自的朋友高朗和谢心宜,才开始有了联系。
“心薇呀,你好。”谢心宜少年时和尚心薇的感情很好,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还觉得很亲切。
“心宜,想你了,我想去你那呆几天。”
“好呀,正好我觉得无聊呢,陪我呆几天吧,哪天来?”
“我现在就在车上呢。”
“呵呵,先斩后奏啊。”谢心宜笑了,这个尚心薇还真有意思。
放下电话,谢心宜改变了主意,不去买衣服而是去市场买菜。上次尚心薇夫妇来时是高朗在市里最大的饭店请的客,自己明明是主人却成了陪客,这回可得尽一尽地主之宜了。
尚心薇到时,谢心宜已经把六个菜烹炒完毕。谭书恺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热情款待妻子的老朋友。
“瞧你和姐夫多幸福。”席间尚心薇感慨道。
“大家都一样,”谢心宜说,“天长日久,老夫老妻的,平平淡淡的吧,都那么回事儿。”
“你看,这位谢老师还不满足呢。”谭书恺对尚心薇说。
谢心宜不接他的话茬,有时候她觉得谭书恺比自己虚伪,故意在人前表现他对自己的婚姻特别满意。
“心宜,你知足吧,”尚心薇说,“你和姐夫多好啊,平平淡淡的日子正是我向往的呢,可惜我连这样平静的日子都过不到呢。”
“我还羡慕你呢,”谢心宜说,“日进斗金,住着两层的楼房,开着私家车,穿的衣服哪有一两百块钱的呀。”
“瞧,你同学这么向往物质生活呢,看来我是令她失望了。”谭书恺又插了一句。
“谁不向往优越的物质生活呀?谁不想过好日子?”谢心宜反驳他。
“我就不向往,我觉得这样平实的生活就挺好。”谭书恺拿出他的理论。
“世间有几个你这样的人了?”谢心宜有讽刺的意味。
尚心薇连忙接过话,“呵呵,心宜就是这么一说,她故意气你呢。她的为人我可知道,可不是物质主义者。不过说实话,有钱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看着我们挺风光的,其实谁难受谁心里知道。”
“那你现在怎么样?和贺子丰过得好吗?”
“我离婚了。”尚心薇平静地说。
“啊?”谢心宜甚为惊讶,“上次你们来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装的呗,”尚心薇黯然一笑,“在别人面前谁不能装一装啊。”
“为什么离呢?”
“他有外遇了,人家是大姑娘,还给他生个儿子。”
“那怎么解决的?”谢心宜知道这种情况放谁也过不下去。
“女儿和现有财产归我,他净身出户。呵呵,你看我,现在是个单身贵族了。”尚心薇自嘲地笑笑说。
“那你以后咋办?”谢心宜很心疼她。
“先这样过着呗,还能咋的。所以呀,你好好珍惜你眼前的幸福吧。”尚心薇夹了一块鱼放起嘴里,“你做的菜可真好吃,姐夫真有福,娶到这样一个贤妻良母。”
“我这不非常珍惜吗?天天按时上下班,下了班就回家,哪也不去,就守着她们母子俩过日子。”谭书恺笑着说,就好像他比谁都幸福。
“好吃就多吃点,在我这呆几天,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谢心宜给尚心薇夹菜。
“嗯,我呆几天,散散心,姐夫可别烦我啊?把心宜借我用几天。”尚心薇开起玩笑。
“随便用,用多少天都成。”谭书恺轻松地跟着玩笑。
“那我怎么办?”被谢心宜教育不许插大人话的丁丁此时忍不住说话了。
大伙全笑了。
“把你妈妈借阿姨几天,爸爸带你天天出去吃。”谭书恺说。
“吃肯德基,吃米线,吃烤肉,吃火锅,还吃什么呢?”丁丁念叨着他爱吃的东西。
尚心薇笑得前仰后合,“我大外甥咋这么可爱呢?一会儿阿姨给你钱,爱吃啥就吃啥,都算阿姨请的。”
“你可得了吧,”谢心宜笑着拦阻她,“没听说过这还要你请的。就让他们爷俩出去疯几天,我看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得想我做的饭。”
“不如这样,他们爷俩疯去,咱们姐俩疯去。”尚心薇说,“姐夫你可别担心我把你老婆带坏了。”
“我放心得很,你们疯去吧。”谭书恺大方地说。
“瞧姐夫多信任你,”尚心薇羡慕地说,“要我家那个,根本不可能。把我看得死死的,他自己却在外面寻欢作乐。”
“爸爸,咱们俩从明天开始也去外面寻欢作乐,好不好?”丁丁又发布一条惊人言论。
“不行了,我不能再胡说了,腐蚀你们家儿子的纯洁心灵了。”尚心薇忍住笑低头吃饭。谢心宜和谭书恺哭笑不得。
第十章
第二天中午,谢心宜陪尚心薇一起来见高朗,高朗听说尚心薇来了,就一定要请她吃饭,并要求谢心宜作陪。
尚心薇年轻美貌,脸上画了淡妆,身上穿了价值千元的名牌裙装,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链,加上窈窕的身段,真可谓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相伴的谢心宜素面朝天,一身淡雅的连衣裙,站在尚心薇的身边真的是做足了绿叶。
“两位美女好啊。”高朗热情地打招呼,“我们去哪里吃饭?先找个地方再说话。”
“我可不知道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地方,心宜说吧。”尚心薇把权利交给谢心宜。
“那就谢心宜说。”高朗笑眯眯地看着谢心宜。
谢心宜想了想,“北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川菜馆,不如我们去那里吃?让我也尝尝正宗川菜。”
“就这么定了,走吧。”高朗不问尚心薇同意不同意,直接定了局。
三个人坐在川菜馆的雅间里,开始点菜。
“心宜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客气,我们得狠宰高朗一顿。”尚心薇说。
“不客气,不客气,尽管点。”高朗非常热情。
“那我可点了,虽然没吃过,但听也听过好多次了。”谢心宜笑说。
“点吧,点吧,爱吃啥就点啥,看样子你是爱吃川菜,今天让你吃个够。”高朗说得很温情。
“哟,高朗,我看这意思你是在请心宜吃饭而不是在请我呀?”尚心薇半真半假开起玩笑。
“我和你熟,和这位谢老师不熟,不能怠慢人家不是?什么都不理人家,让人家觉得来了就是个陪衬,多不好啊?”高朗坦然地说。
“说得也是,贺子丰这点上就不如你,差多了,从来不知道照顾人,大大咧咧的。”
“跟我唠唠,你们俩到底咋回事。”高朗亲切地说,就像一个大哥。
服务员开门进来上菜,高朗把酒给两位女士满上,“我们慢慢吃,慢慢聊,都别客气。”
他这话其实是给谢心宜听的,谢心宜便笑着说,“我只管吃菜了,你们俩聊。”
虽然高朗说不能让自己像个陪衬,但谢心宜知道自己来了就是个陪衬,在一旁吃菜就好了。尚心薇一到本市,就主动给高朗打电话,说明她是想和高朗接触的,目的何在她倒是不清楚,但是自己得明白事理,不能乱跟着掺和。
“她这个人单纯,不像我们经历那么多事儿。”尚心薇对谢心宜做出一句评价。
“最好了,女人单纯些挺好的。”高朗应承。
“是啊,像我们天天在社会上混,混得一身毛病。”尚心薇干了杯中酒。
高朗连忙给她满上,“你接着说,你和贺子丰到底咋回事?”
尚心薇叹了口气:“高朗,你是他最好的战友,你了解他,他那个人心眼也不坏,讲义气,大大咧咧的,跟了他我一直挺满足的。帮他,帮他们家做起多少桩大买卖?像我这么能干的媳妇去哪找?可是他偏偏鬼迷心窍,跟我店里的小姑娘好上了,我跟你说那女的除了比我年轻,哪点也比不上我呀。现在给人家搞出了孩子,讹上他了。”
“你啥时候知道的?”
“人家有了孩子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你说我傻不傻,他跟我手底下的小姑娘好两年了我都一点不知道。”
“然后就离了?”
“是啊,不离不可能了,我怎么可能容忍他有两个家?他跪地上求我,跟你说,根本不好使,我一点机会都不会给他的。”
“你还是太犟了,”高朗说,“离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能将就过就将就过吧。”
“将就?我跟谁将就也不和他将就了,就凭我,也称得上年轻貌美吧?再找一个还不容易?”
“可是再找一个未必比他强啊?”
“我就是要找一个比他强的,你不信我有这本事?”尚心薇忿忿地问。
“我信,”高朗安慰她,“但是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能为了报负让自己受到伤害。”
尚心薇突然哭了,“高朗,你知道么?贺子丰从来都不懂得像你这样关心我。”
谢心宜坐在一边,看着尚心薇大起大落的情绪,心里面不好受,但是还是觉得自己不便插嘴,她是向高朗倾诉,她现在不需要自己。
“呵呵,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大大咧咧的,我们当年在一起时都是我关心他。”高朗笑笑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孩子和财产都判给我了,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呢。”尚心薇擦了擦眼睛,看一眼谢心宜说,“我一直对心宜挺有感情的,也聊得来,没准以后我会在你们这买套房子,没啥事找她聊聊天,还有你能照应我是吧?”
“那是当然,义不容辞的,你要是来我们市,想干点什么我肯定帮忙。”
“那真是太好了。”尚心薇转而又高兴起来,“有你们俩在,我一定会开心许多的。对了,有时间我去看看嫂子吧?”
“行啊,不过她可忙了,怕也是没太多时间招待你。”
“她还是那么漂亮吧?你们感情好吗?”
“呵呵,还都挺好的。”高朗瞥了一眼谢心宜,谢心宜明白他不打算跟尚心薇说实话,就轻轻笑了笑。
“那你真幸福。”尚心薇又看了谢心宜一眼,“你不了解我的这个朋友吧?人家更幸福,她老公对她可好了,那个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两个人从来不打架,虽然过的是平常日子,但是也羡慕死我了。”
高朗去瞧谢心宜,谢心宜也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心领神会,都轻轻笑了一下。
“是吗?那确实令人羡慕。”高朗说。
“说着说着怎么扯上我了?”谢心宜故意开起玩笑,“看我吃得多了,不想让我再吃了是吗?”
“你看我同学性格多好啊!”尚心薇当然体会不到另两个人的心理,径自说道,“我都可羡慕她那么单纯了呢。对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同在一个城市,不妨也做朋友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如果谢老师愿意,我求之不得呀。”高朗笑着说。
“如果心薇搬来住,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谢心宜说。
“那她要是不搬来呢?就不是朋友了?”高朗意味深长地说。
谢心宜脸上一红,“也是吧。”
尚心薇哈哈笑道,“你看你把我这老实朋友逼的。来来来,我们喝一个,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朋友了啊,我告诉你,高朗,以后谢心宜有啥事需要帮忙,你可得第一个上。”
“义不容辞,义不容辞。”高朗连忙举杯。
晚上,尚心薇和谢心宜在大街上闲逛,尚心薇突然说,“哎,心宜,高朗说他挺幸福的,我都不信。”
“是吗?为什么呢?”
“这几年我们接触得不多,但大伙都刚结婚那时候接触挺多的,他老婆可傲了,性格不好,反正我不喜欢,那时候就听说他们总吵架。”
“或许现在岁数大了,就好了吧?”谢心宜假装不知道。
“我看不是,你太单纯,不懂我们这些事儿,我来了,按理是应该他们夫妻俩一起招待我才对,结果看样子他老婆根本都不知道。”
“哦。”谢心宜不知该说什么。
“不行,我非得打听清楚不可。”
“为什么?”
“我对这个高朗感兴趣。”尚心薇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第十一章
尚心薇在谢心宜家呆了三天,其间又独自出去和高朗约见一次。回来后什么也没说,谢心宜也不问。
尚心薇走后,谢心宜再次陷入百无聊赖的境地。幸好有网络,还能上网看看新闻,聊个天什么的,但不幸的是她上网只要超过一个小时,头和眼眶就会疼得不行,她只得慨叹自己没有享受这个的福气了。
谭书恺呆不住,又利用早晚时间和周末打起短工,挣些外快。谢心宜也乐得他不在家,少接触就少磨擦,少说话就少吵架。那粒药还在她的包里放着,先是两个人吵架,然后尚心薇来,这粒药的用场还是没有派上。不是今天她翻包找购物卡,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样物件。
谢心宜坐在床上看着手里四四方方的巧克力,想着自己该不该说出来。如果说出来谭书恺会怎么想?他会接受吗?另者这药真的能起效吗?光听说小说里描写春药的效力,就不知道手里的这个有没有那样的作用?
下午还有一节课,她真不愿意去学校,昨天上午她去上课,何眉不在学校,总算是风平浪静地回来了,今天会怎么样呢?
梳洗停当,谢心宜提上包出了家门。她打算直接上课,下课了直接回家,不进办公室。她是真不想和别人犯口舌。
但是谢心宜的打算又落空了,下了课,刚从教室出来,孙家铭便叫住了她。
“谢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谢心宜不想进去,可是校长叫进去怎么可以不进去?再说自己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孙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谢心宜进了屋干脆站着说话。
“别急,坐下说。”孙家铭似乎看不出来谢心宜的态度。
“你还是快说吧,我有事呢。”
“哦,是这样,上次我不是说在立交桥那里立个广告牌子吗?我一会就跟东方广告公司磋商这件事。我还是想用你的形象。”
“你饶了我吧,孙校长。”谢心宜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装糊涂还是怎么的?你没看何眉那样吗?我跟你下次乡她就没个好脸色了,还用什么我照片啊?如果你觉得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不合适,干脆上网上找个图片,网上适合的多的是。”
“呵呵,你别跟何眉一般见识,她就那样,小孩子似的,过去就拉倒了。我都跟她解释过了。”
“你当她是小孩子,我做不到,她那样在办公室里肆意胡为我想你也该管教管教她了,丢了谁的脸也不好看。对不起,孙校长,我不同意用我的形象上广告。你随便用谁吧。”谢心宜说着告辞出门。
冤家路窄,何眉和肖老师刚好从办公室出来送客。
“哟,谢老师,进来聊会儿啊。”何眉向她招呼。
谢心宜想不进去,但一想是何眉叫她,不去似乎不给她面子,缓和一下总是好的,就微笑着点头,进了办公室。
“孙家铭叫你又干什么呀?”何眉坐在谢心宜的对面笑着问。
谢心宜感觉她的笑里不怀好意,“说说广告的事。”
“大家看着没有,现在谁也不如谢老师的地位高了,一个兼职老师,都干涉起学校的广告来了。”
“你这什么话?”谢心宜有些怒了,“是校长找我,又不是我找他,什么叫干涉?”
“幸好是他找你,要是你找他,我还不干了呢。不就是想用你的形象给学校做广告吗?他跟我说了,你最有气质,最能代表学校的形象,我们都不行。”
谢心宜气得说不出话来。
肖老师连忙过来说,“何老师,校长不是说你太漂亮了吗?而我们又都太年轻,只有谢老师最合适,让学生家长看着放心。”
“哟,谢老师这样的人家看着就放心了?”
“何眉,你能不能不这样?”谢心宜怒道,“你是校长的太太,你才最代表学校形象,你整天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比你大那么多,又是个兼职老师,根本不关你的任何事,你干嘛总是跟我过不去?”
何眉也来劲了,“你说我干嘛跟你过不去?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三十多岁了装什么清纯清高啊,给谁看呢?知道我们家孙家铭得意这口儿是不是?你别以为你跟着他下乡啥事儿也没有,我从他眼神里就看出来了,我不防你防谁啊?”
谢心宜气得浑身发抖,和没素质的人吵架,就是一个吃亏。自己根本说不出伤人的话来,更说不出龌龊下流的话来,她不知说什么才能出这口气。
几个老师都过来劝架。肖老师把何眉拉走。谢心宜收拾抽屉里自己的东西,脸色铁青。
“干什么呀,谢老师?”刚从外面进来的丁老师来拦她。
“不干了,干不下去了,和这种人在一起干着窝囊。”
“别呀,谢老师,再找这样的工作不容易了。”丁老师小声说。
孙家铭听着动静过来了,“怎么啦?你干什么谢老师?”
“不干了。”谢心宜抱起自己的东西往外就走,“孙家铭,以后好好管教管教你老婆,别再让她给你丢人了。”谢心宜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推开丁老师的拦阻,倔强地走了。
孙家铭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
“孙校长,连谢老师这样的人都给气走了,我看你真得好好想想了。”丁老师气得说。
孙家铭转身回到他的办公室,使劲摔上门。丁老师估计今晚这两口子肯定得干上一大架。最好了,治治这个女人,给谢老师出口气。
谢心宜回到家里,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板上,眼泪才开始刷刷地掉下来。真窝囊,太窝囊了,自己怎么就没狠狠地骂她一顿呢?可是活这么大,自己从来没骂过人打过架呢,和谭书恺吵架是另一回事。
这是哪跟哪啊?无缘无故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份难得的工作给丢了。以后怎么办?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谢心宜坐在床上抽抽答答哭了好一阵子,到了做饭的时候了,她起身来到厨房,淘米摘菜。
谭书恺回来了。进屋就打开电脑,一直在电脑前坐到吃饭。
谢心宜沉着脸,只管给丁丁夹菜,一声不吭。
“妈妈你怎么不高兴?”连丁丁都发现谢心宜不对劲了,谭书恺这时才抬起头看看谢心宜,“是吗?怎么啦?”
谢心宜心里更是气得慌,如果丁丁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生着气呢。
“辞职了。”谢心宜没好气地说。
“不是?好好的辞什么职呀?”
“要是好好的我当然不辞职。”谢心宜提高了声调。
“说说咋的了?”谭书恺很意外。谢心宜一向很珍惜这份工作,不用坐班,时间短,工资却也不少。
“姓孙的老婆怀疑我。”谢心宜将一块骨头使劲甩进垃圾筐。
“怀疑你什么呀?”
“怀疑我勾引孙家铭。”谢心宜还是没好气。
谭书恺居然给逗笑了,“她怀疑你勾引孙家铭?哈哈,太好笑了。”
谢心宜气得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你笑什么笑啊,我这样生气你还笑?”
“居然还会有人怀疑你勾引人,我真是服了,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谭书恺旨在逗谢心宜一笑,不料更令谢心宜生气,干脆扔下筷子不吃了。
“你知道被侮辱的滋味吗?居然还笑得出来?”
谭书恺很觉得不以为然,“你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没必要生那么大气嘛,何至于辞职?这样合适的工作可不好找了。”
“我懒得跟你说,反正我是呆不下去了,姓孙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婆更差劲。”
“得了,得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那以后你想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谢心宜没好气儿地说,“让你养着不高兴了?”
“说什么呢?以前有这份工作你还嫌没意思,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呆得下去吗?”
“明儿我就出去找工作。”谢心宜恨恨地说,“我就不信凭我还找不到工作。”
“当然找得到,只不过如不如意很难说,不如我帮你介绍一份,我认识的人多。”
“不用,我偏不用你找,我自己找,我就要看看,我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谢心宜倔强地说。
“行行行,你自己找,可是还是先把饭吃了吧,不吃饭哪有力气找去?”
晚上,谭书恺继续鼓弄他的电脑,谢心宜躺在被窝里还在赌气,那粒药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十二章
谢心宜一连跑了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工作时间太长,就是工资太低。期间孙家铭打了若干次电话,请她回去,她都拒绝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晚上,谭书恺在外面有人请,不回来吃饭。丁丁在写作业,谢心宜坐在儿子旁边,脑海里一片乱七八糟。
“你看你那字是怎么写的?重写。”谢心宜抓起丁丁的本子撕了一页。
丁丁的眼圈红了,低头重写。
谢心宜后悔自己的粗鲁,自己情绪不好,直接殃及了儿子。她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对不起,丁丁,是妈妈不好。”
电话响起信息的声音。谢心宜拿起一看,是高朗发来的。“你在干什么?”
谢心宜才想起高朗。这是尚心薇走后他第一次给她发信息,或许他能帮上自己一点忙?一丝热切的东西开始在她的心底升腾。
“我失业了,正闹心呢。”谢心宜回。
“为什么突然失业了呢?”
“和老板娘吵架了。”
“你也会吵架?”
“她侮辱我。”
“为什么?”
“她怀疑我,她丈夫好色。”
“哈哈,她倒是挺会找怀疑对象。”
“你取笑我,气死我了。”
“别生气,不值得。那你现在在找工作吗?”
“找了几天了,没合适的,正犯愁呢。”谢心宜回。
“你现在闲着吗?出来好吗?我们面谈,我想我有办法。”高朗发出请求。
“好,在哪见?”谢心宜直接答应,这是她期望的。
“丁香花冷饮厅吧,我在二楼等你。”
“好。我马上去。”
谢心宜起身换衣服,“丁丁,乖,自己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不怕,妈妈你要出去吗?”
“是的,妈妈有个朋友要给妈妈介绍工作,妈妈找到新工作以后就能给丁丁买新玩具了,好不好?”
“好,妈妈你去吧,我不怕。”
“把门反锁上,谁叫也不开门,你爸有钥匙。写完作业后可以看看电视,然后就睡觉,好不好?”
“好,妈妈你放心吧。”丁丁很乖。
谢心宜下楼直奔丁香花冷饮厅,那是本市最高档的夜生活场所之一,是她从来没机会光顾的地方。
在服务员小姐的指引下,谢心宜找到了高朗。两个人临窗而坐,喝着冷饮,看着窗外绚烂的霓虹美景,竟半晌都没有说话。
“外面多美啊,你该出来。”高朗这样说一句。
“嗯。”谢心宜坐在秋千藤椅上,轻轻摇晃着,她有些陶醉在这种久违的感觉中了。
高朗看着她。
许久,谢心宜回过头来,发现了高朗的目光,“看我有些好笑是吗?”
“不是,是很安详,很宁静的感觉。”
“呵呵,这两天我一直在找工作,可是就是没合适的。”谢心宜想起了她的正事。
“你一直都没有正式工作的吗?”
“原来有,后来单位破产了。”
“你想干哪方面的工作?”
“我也说不上,其实我一直都特别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卖点什么都成,可是谭书恺不愿意让我干。”
“他不让你干你就不干?”
“以前是,现在嘛,呵呵,问题是我也弄不起什么小店啊。”谢心宜自嘲地笑笑。
“要是我盘下一个店,你来经营,怎么样?”
“真的?什么店?”谢心宜一下子来了精神。
“就在我总去的那家茶馆所在的那条街中间,那里有一家饰品店现在出兑呢,里面卖什么围巾呀,头饰啊,阳伞什么的。你愿不愿意干?”
“这么巧?”谢心宜有些怀疑。
“茶馆的老板娘跟饰品店熟,那天还跟我们说起兑店的事,我说你跟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说那就等于对牛弹琴嘛,大伙也都没在意。你要是不提小店我还真想不起来,你要想干,我马上打电话,把这事给定下来。其它的事之后再商量。”
谢心宜有些犹豫,“你……信得过我吗?我从来没做过买卖,搞不好,让你赔上……”
高朗微微一笑,“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也想干一点事业而已,只要你愿意干,我就有信心让这个店红红火火。”
“行,我愿意干。”谢心宜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心里翻腾着激动的浪花。
谢心宜兴冲冲地回到家时,谭书恺已经回来了,丁丁也已经睡下。
“你真行啊,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自己出去了。”谭书恺不高兴地埋怨她。
“以后不会了,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工作了。”谢心宜很兴奋。
“什么工作?”谭书恺一脸淡然。
“饰品店,卖女性饰品。”
“卖东西?你能干得了吗?在哪啊?”
“我怎么就干不了啊?在东三街那边,四川鸳鸯火锅的北面。”
“站柜台可不是什么轻闲的事儿,要早出晚归的,孩子怎么办?”
“我想过了,丁丁学校离那并不是太远啊,早上我和丁丁一起出门,中午让他去我那吃,放学也去我那写作业,晚上我们娘俩一起回来。这行吧?”
“那我呢?不管我了?”
“你中午可以也在外面吃呀,有时间自己在家做点啥也行,晚上我回来做饭,挺好吧,你得支持我,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工作。”
“谁给你介绍的?工资咋算?”
“朋友介绍的,店的纯收入我和老板平分。”
“那要是赔了,你还白忙活了?”
“乌鸦嘴,我还没开始呢你就说我赔?”谢心宜不高兴。
“你做买卖就得考虑这些事啊,货源会怎样,客源会怎样,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全面,做买卖就是有赔有赚的。”
“赔赚我都要干的,你不许管我。”谢心宜高昂的情绪低落下来了。
“行行行,我不管,但是老板是谁,我得问问。”
“叫高朗,朋友介绍的。”谢心宜不能撒谎。
“这个人原来是干什么的?”
“你有完没完?他爱干什么的干什么的,我就是要到他的店里当店员了。”谢心宜忍不住又发火了。
“好好,你去吧,我不管你,我看你能干多久。”
“我就是要干给你看,别动不动小看我,是不是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了?”谢心宜有点找茬的味道。
“你别往别的地方扯啊,我也是关心你。好了,别说了,休息去吧。”谭书恺也不耐烦了。
谢心宜气呼呼地洗洗睡去了。
第十三章
谢心宜将丁丁送到学校,便匆匆赶往丽人饰品店。高朗已经把店兑了下来,就等她去点货上班了。
高朗已经到了那里,看到谢心宜来了,便笑着招呼,“心宜,看,这就是你将要工作的地方了,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才能把店经营好。”
谢心宜笑着进了屋,屋子不大,但还算明亮。墙壁上的金属架上挂满了阳伞和围巾,下面的玻璃柜台里也摆满了各种头饰。后墙的左侧有个小门。
“那是?”谢心宜指着小门问。
“后面还有个小屋,可以做饭的,再往后还有卫生间,挺方便的。”高朗过去把门打开。
“那是挺方便啊,中午还可以在这做饭吃。”谢心宜很满意。
“那是,得空我就去买电饭锅和电磁炉,把这小后屋装扮起来,明天咱就开伙。这回我可有饭吃了,再也不用天天在外面对付了。”
谢心宜想到以后自己会和这个男人一起在这里吃中午饭,不觉心里乱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高朗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问道:“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或者说你不愿意为我做饭?”
谢心宜的脸一下子红了,“怎么会?反正我也要吃饭,做出来你顺便就吃一口了。”
“就是嘛,”高朗笑道,“我说你也不能这么小气的,看着我天天吃不到家常便饭也不表示同情。”
谢心宜一笑,动手开始整理货物,心里却翻腾起一种特别的情绪。
高朗手拿原店主给的清货单,为谢心宜指点着。
“咱们的店名要不要换?”高朗问。
“既然我们来经营,按理是该换的。”谢心宜并不抬头。
“叫‘梧桐树下’好不好?”
“好听,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
“我喜欢梧桐树。”
谢心宜的心里一惊,一下子想起自己每天关注的那棵小梧桐,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和自己有着某种说不清的牵连?
“你该回家了,孩子快放学了。”高朗提醒。
“时间过得真快呀,”谢心宜擦了一把汗说。
“呵呵,以后天天守在这看店,你就不嫌快了,天天得盼着天黑回家。”高朗开玩笑说。
“但愿不要那样,明天见。”谢心宜拿起挎包,和高朗告别。
高朗倚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谢心宜远去。
谢心宜顺手买了几样抢拌小菜和一只炸鸡,接着儿子回到家中。她忙活了一天,懒得做菜了。
谭书恺回来上桌吃饭。
“今天怎么全是现成的?”他发现了异常。
“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太累了,不想做菜了,咱们吃点现成的吧。”谢心宜说。
“才刚一天就累得不能做菜了?那以后怎么办?”
“今天头一天,又要点货,又要打扫,当然不比平常,以后怎么可能天天这样呢?”
“做买卖就是这样劳碌,不会有规律性的,我预感到日后我们过不上平静的生活了。”
“反正我想让自己的生活多彩一些,不想总像从前那样,我尽量把家照管好,把你和孩子照管好。”谢心宜说。
第二天,谢心宜早早来到店里,但是高朗更早,已经笑呵呵地在屋里等着她了。
“昨晚上我可是忙到十点多才回去的。”高朗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都干什么了?”谢心宜进屋四处看。
“这里你看不到什么,进里边看看。”高朗说着打开小门,谢心宜跟着他进了小屋。
“天啊,这都是你弄的?”谢心宜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只见小屋里增添了整整齐齐的白色橱柜,电饭锅,电磁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最终目的不就是想天天中午在这混口饭吃嘛,”高朗笑着说,“有了你,以后我就有三分之一的饭不用在外面吃了,我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可以吃到家常饭了,一想这我就高兴。”
谢心宜看着兴高采烈的高朗,心里面升出一丝温暖的怜悯,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就像一个没妈的孩子,太渴望家庭的温暖。
“我去定制咱们店的牌匾,你一个人照料店,没问题吧?”高朗说着就往外走。
“放心。”
高朗走后,谢心宜开始熟悉自己的货物,一样一样地看,一样一样地记,想着怎么跟顾客沟通。新的生活开始了,她的心里充满激动和渴望,充斥内心已久的寂寥感也不知不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人哪,得适当改变一下自己!
晚上,谢心宜把孩子安顿好,连忙上网。
“今天怎么想着上网了?我还以为这网是给我自己安的呢。”谭书恺看着奇怪。自从家里安上宽带,他也没怎么见着谢心宜上网。
“我查一查有关女性饰品的资料啊,”谢心宜一边操作一边说,“店里的现在产品根本不行,连我看着都不喜欢,得进一些新款式。”
“热情度很高啊?还从来没见你这么热情过呢。”
“那是,做一样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还是充满挑战的事情,热情度当然得高。你瞧你瞧,”谢心宜指着网上的一款首饰说,“这个韩版的发夹,亚克力材质,镀金处理,镶着上等的水钻,一百八十八元。”
“这么贵的发夹能有人买吗?相当于一套衣服了。”谭书恺不理解。
“肯定会有人买啊,你根本不了解女人,要是我买这样一个发夹回来,你不心疼死才怪。”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花个十块八块的把头发扎上就行呗。”
“你看等我进货回来有没有人买?世上丈夫都像你似的可完了。现如今这有钱人多去了,爱美的女人多去了,又有钱又爱美的女人更多去了。”
“好吧,你去赚你们女人钱去好了。”谭书恺一脸不屑。
“女人的钱才好赚嘛,这时候就是赚女人的钱和小孩子的钱。”谢心宜还是兴致勃勃。
“钱钱钱,你别掉钱眼儿里。”
“掉钱眼儿里怎么了?我现在是要凭本事儿赚钱了,热情高涨,你可不能给我泼冷水啊,去看电视去,我用完了再给你。”
谢心宜一边查资料一边往小本子上记,整整忙活了两个小时,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感觉到头疼。
“哎,我说,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谭书恺突然又来了一句,“人家老板爱咋经营咋经营,你一个看店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利润一家一半,生意好我的好处也多,我当然要尽心尽力。”谢心宜伸伸懒腰,打着哈欠说,“你别管我好不好?咱们不是一个行业,就让我做我的去,什么时候需要你帮忙,我再找你,行吗?”
“我管你也是关心你,怕你吃亏上当。”
“顶多不赚钱呗,生意是人家的,我一分钱也没出,亏能亏多少?这对我是一个人生的挑战,我正意气风发地向前走呢,别拦我。”
谭书恺不吱声了,谢心宜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关心关心他,就问,“你工作还好吗?”
谭书恺露出惊异的神情,“你还会想起来关心我?呵呵,挺好的,单位事不多,下了班和小张一起搞电脑也挺开心的,他揽活,我和他一起干。”
“差不多就行,别累着,身体是本钱。”谢心宜心底里有些不忍,有些心疼。
“我没什么,但愿这次做生意,你的心情能好起来。”谭书恺叹口气说。
“我也希望。”谢心宜看着谭书恺,突然想起手中的那粒药,可是今天太晚了,明早还要早起,还是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