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账记录我的爸爸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让你省心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太叛逆,并且喜欢跟你对着干。直到现在难得一次回家我还会对你表现出很大的不耐烦甚至不敬。

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窝囊。虽然你也算是能工巧匠,但你却让家人过的很苦。记忆里,我们总是没有钱,有时我和妹妹的学费都是个难题。我很痛恨出生在我们这个家里,实在太穷。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远离这个让我觉得难堪的家,走的越远越好。

你还很傻。无论邻居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没有一点推辞,气得我妈说你长了一双巧爪子,真想给你剁掉,省得你每天不是在这个邻居家帮忙就是在那个邻居家干活。我也觉得你就是个大傻瓜,缺心眼。

你跟我妈还总是吵架。你有一个哥哥四个弟弟两个妹妹,你应该算是最傻的那个。因为连你的爹也就是我那爷爷,长得凶巴巴的就知道欺负你,一个不高兴就把我们家那个破篱笆门给拿刀斧头砍掉。后来你的老岳父实在看不下去,帮我们安装了两扇木头的大门,却也被你那老爹给留下很深的刀印。那老头实在欺负你这儿子够狠的,谁让你老实、傻呢,不然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是我妈总是唠叨你窝囊,然后又不会赚钱。于是你就只会喝酒,被我妈唠叨急了就打我妈两下。然后我和妹妹就吓得大哭。你说你是不是很窝囊,打老婆算什么男人。

你还重男轻女。弟弟没出生的那几年,你绝望的不行,觉得你要绝后了,每天借酒消愁,胡说八道。等到我第二个妹妹出生的时候你把给我妈准备做月子的老母鸡给扔出院子后我妈也彻底心凉,狠心把我那刚出生一个月的妹妹送了别人。送人的那天你却喝酒耍酒疯不要将妹妹送人。那天在大姨妈抱走小妹妹后,这世上也就多了一个怨恨你们的女儿,因为每年过年的时候小妹都会在你们面前哭,然后你只会低着头不说话,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你说你都这么多缺点了,可你那老岳母就是觉得你好,总是逢人就夸你。在她老人家弥留之际还跟我妈说坛子里腌的咸鸭蛋别忘记给你吃。我那姥姥耳朵不行还老咳嗽,走到哪都被人嫌弃看不起。三个女婿只有你这个女婿常年骑自行车四处求医问药带着看病。

你只有一个小舅子,不幸也遗传了姥姥的毛病,听力不行。然后你这做姐夫的整天带着你这小舅子去治病,最远去过青岛。可这小舅子的耳朵还是不争气,最后不得不放弃治疗放弃读书。关键你这小舅子做人不行,有一次不知因为什么还动手打了你,我知道后从此再也没理这人,不再叫一句舅舅。你再不好也是我的爸爸,如果别人对你不好甚至不敬,那就是我的敌人。

你虽然赚钱不多,好在你每赚一分钱都会上交。不乱吃乱喝,也不乱赌。你只喜欢喝点老白干,高兴了拉拉二胡,自拉自唱那个我觉得很难听的家乡戏。

你一世无争,总是忍让别人。

你与人为善不笑不说话。

你这一生最大的转变是懂得我妈的不容易,不再跟她吵架也不再打她。

你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钱,其实我也知道你尽力了。

你虽重男轻女,但你从没打过我和妹妹。

你虽然不是一个好老公,但你还算是一个称职的老爸。

记得有一年年底,你得知我跟老公要从上海回家过年,寒风里你在国道边上等了半天,看着寒冷的晚风中你花白的头发苍老的脸庞,我第一次觉得好心酸。但你因为我们兄妹几个的回家却是无比的高兴,回家又拉起你的二胡唱起你的小曲喝着你的老白干。

还有一次,我在县城参加艺考的文化课考试几天没回家,突然有天中午看到你蹲在我参加考试的学校大门口,远远的就看你一直蹲在那里守候着每个过往的学生。你穿得很土气,又黑又瘦,我很生气当着同学的面忍不住又呵斥你,干嘛蹲在学校门口。你掏出一封信给我,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又害怕耽误了我的事情,就骑车三十里给我送过来,可又找不到我,只好在这里守着门口。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你好可怜,我很可恶。

2008年我第一次打电话回家跟你们要钱,实在那年因为买房装修老公生病住院又丢工作弄得我心力交瘁彻底无助,硬着头皮第一次跟你们开口要钱,你接到电话第二天二话没说把家里的一点老底都给我寄过来。

因为少小离家,对你,我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我这个女儿你也知道,从小就比较作,心比天高,蛮横自大,不怕你,还会嫌弃你,也从没感受过父母的怀抱是什么样的温度。如今我也为人母,也懂得了一点做父母的不容易。无论如何,是你给了我生命,使之生命能够延续。借父亲节,容许我也矫情一把:爸爸,我爱你~女儿从不会说甜言蜜语,只希望你和我妈相伴到老,有个健康快乐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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