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西看着种在土里的刘飞扬,一边浇水一边喃喃的说着:“你是飞扬吗?长得可真像啊!”
刘飞扬早就又一次沉睡了,现在是一块木头。
西红柿园里异常宁静,偶尔有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个西红柿熟了,吧嗒,掉了下来。楠西过去看着,若有所思的盯着掉落的西红柿,她想捡起来,结果一弯腰,使大了劲儿,一头从轮椅上栽了下来,露出变成一节木头的腿。她想站起来,可是无论两只手多努力的撑起身子,都无法站起来。
“啊!啊!啊!”楠西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声叫了起来,一手推倒就近的西红柿架子,另一只手又狠狠地把根拔出,掉落的西红柿滚的到处都是。有的被她的身子压烂了,红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白色的衣服顿时一片泥泞。
她匍匐在地上,恨不得再生出三头六臂,把所有的西红柿都扒出来。眼泪哗哗的落下,直到再也拉扯不动了,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蓝色的天空。
“哭出来是不是好点儿了?”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楠西吓了一大跳,侧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如果我醒着,一定会告诉楠西,这个家伙叫丁一,能变成云,还能化成雨。
楠西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很快收拾好心情,“你是谁?”
丁一不回答,只是笑着看她。
“我来了三天了,这里有风、有云、有水,还有各种植物,可是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一个小动物,连只虫子都没有。哦!还有这个刚刚出现的木头人。”
丁一点点头,“你观察得很仔细。不过,也不一定哦!”只见丁一顺手一指,“看,那儿有只蜗牛。”
楠西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株倒了的西红柿上趴着一只蜗牛,刚刚伸出头上的触角,慢慢的向前爬去。
“这儿也有。”丁一的手上居然落了一只蝴蝶,楠西狐疑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只听到“汪汪汪”的声音,一只小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冲上来就咬住她的裙子不放,鼻腔里发出一阵闷哼!
楠西想动,却动不了,也不敢动,着急、害怕,又隐忍的不吭气,直到丁一坐起来,召回小狗,她才深深地舒了口气,低头看到一地狼藉,又赶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坏这些西红柿……”
“关我什么事儿啊?”看着楠西讶然的表情,丁一不厚道的笑了,“西红柿架子不倒,你也看不到蜗牛和蝴蝶啊!你想要的,你的身边都能找到,就看你找不找了!”说完居然转身走了,一路走还一路唱起了京剧:“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楠西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哼,“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远远的传来丁一的声音,却又好像在耳边,“小丫头,表情丰富一点,多好!花朵一般的年纪,总是板着个脸,很酷吗?”楠西莫名其妙的愣在那儿。
不过,很是奇怪,自从丁一走后,楠西慢慢的发现,原来常常吃的西红柿竟然是像藤蔓式的一种植物,和葡萄很像,需要架子才能搭起来。
她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后来,自己的头就慢慢恢复了。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手臂呢?对,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熟透了、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了下来。按往常,她一定会先进行一系列的公式计算,算出掉下来的角度会碰到下方的石头圆桌的哪个方位的角,然后滚落下去是东南方的一丛荆棘花上,还是西南方的那些喇叭花旁。
可是那天,她什么都没想,下意识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倒去,谁知,手臂很轻松的就伸了出去,接到了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阵恍惚,多久了,她都忘了,原来葡萄刚摘下时凉凉的,很舒服,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舌头都活了起来,入口甘香冰玉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学过的东西在生活中用起来不是那么牵强,不是故意显得有用。
恢复了手臂的灵活,楠西第一次亲手摘下葡萄,一颗颗玛瑙般的葡萄映着霞光,分外妖娆。就像现在,挂在蔓上的西红柿发出润泽的红光。她一边小声唱歌一边小心地把支撑的木棍插在土里,扶起刚刚被自己破坏的西红柿枝蔓。
后来歌声越来越高,偶尔有两个走调的音她也不在乎,这里又没人笑话她,不是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我被她的歌声吵醒了!是谁唱着这么不着调的歌,可是真好听,就像当初我刚学声乐的时候。那时候,唱的总是走调,不过没关系啊,老师就像看到我的难为情一样,总会说:“飞扬啊!没事,你的感情表达的特别好,多注意一下。”妈妈也会说:“我们飞宝特别爱唱歌,我觉得很好听呢!”
还记得那次在公园里,一个穿着迷彩戴着墨镜的老爷爷,听着拉德茨基进行曲一个人跳舞,他就在后面哼哼着跟着跳,老爷爷后来还向他竖大拇指呢,而自己也因此喜欢上了小提琴。哪里像现在,无论多么努力都得不到爸爸妈妈的肯定。刘飞扬想着想着,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飞扬,你真是刘飞扬啊?”楠西惊喜的看着刘飞扬,我想说话,突然想起谁也看不到自己,只好乖乖地呆在刘飞扬这个身体里面。
“楠西,就是我啊!”刘飞扬说。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头部竟然恢复了,而且脚和腿也好了,正想着再检查一下身上,刘飞扬已经一脚跨出土里。哐垱一声,得了!刘飞扬重重的倒在地上,又砸倒了一颗西红柿。原来,只有头和腿恢复了,中间部分还是木头呢!没了手臂做平衡,能不倒嘛!
楠西哈哈大笑起来,刘飞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楠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什么?我这是刚见到你高兴的。”
笑够了的楠西摇摇头,“得了吧,我知道。”说着撩起裙子,“看,我的腿也还是木头。”
刘飞扬跟条上了岸的鱼一样,翻腾了半天才在楠西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你也变成木头人啦?咱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怎么到了这儿的?”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脱口而出。
楠西刚要说话,刘飞扬又是一个瞪眼,“糟啦,猴子,猴子还在那边儿地上躺着呢!”
“快快快,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刘飞扬挣扎着要站起来,楠西赶紧帮忙,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站起来的刘飞扬和楠西歪歪扭扭的去找猴子。
路上,楠西告诉他自己经历的一切,比如遇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人,还有当初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的古怪。刘飞扬也把丁一的事告诉楠西……一路嘀嘀咕咕,直到俩人到了猴子躺的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时,俩人才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一棵巨大的榆树枝叶茂盛,而它身上缠绕的一种植物正在慢慢的把触角伸到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