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叫从前的年代
画远山眉,贴梅花妆,那个时候的女人都美得让人心疼。
轻裘肥马,五陵年少,那个时候的男人都酷得让人心动。
还记得那个掷果盈车的故事吗?小帅哥潘安在洛阳城闲逛,女孩子们见了他喜欢的不得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了起来。就连上了年纪的大妈也看得目瞪口呆,这小伙子,真是帅呆了。你猜最后怎样?大家干脆香蕉、西瓜、核桃、孟津梨、猕猴挑的拼命地朝潘安扔过去,结果潘安拉了一车的水果回家。
那是个可以大大方方去喜欢一个人的年代,那也是个浪漫的年代——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老公外出打工了,她很想念他。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QQ,更有有Email,你猜男的咋办?绝了,男的把书信藏在鱼肚子里,让人捎给老婆,信里说,“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就是说老婆啊你在家里要多吃饭,要记得常常想我。这个浪漫的故事被写在《汉乐府》里,名字叫做《饮马长城窟行》,里面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的句子。
那个时候,有两个男人,他们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有一天,肯定是冬天了,在一个遍开梅花的叫梅岭的地方,他想起了北方的好友,恰好有一个邮差从他身边经过,他叫住邮差,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枝梅花,说,带我送给北方的他吧。邮差很惊讶,说,先生一句话都不写吗?他说,不用,就给他一枝梅花吧。
他叫陆凯,梅花是寄给北方的好友范晔,就是写《后汉书》的那个范晔。千里迢迢,一枝梅花,到范晔的手里会不会已经碎了?我想一定会的,但当范晔拆开信封的刹那,那一缕梅的幽香一定是“香如故”的,不然,范晔何以会潸然泪下——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那真的是个无限优雅的年代。那个年代,我们都把它叫做从前。
二:
爱情至上的年代
那是个美如春水的年代,青青的溪水四季流淌,各种各样的鱼在水里尽情地游来游去,岸边芳草连天。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洗尽铅华,风情万种;那个年代的男人都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用毛笔写相思,用青鸟传递牵挂,一只钗钿,半块美玉都能拴住心爱的人。想一个人瘦得衣带都宽了,等一个人老到朱颜都改了。豪门公子和丑小鸭、白雪公主和穷书生的动人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就算是风尘女子,也能嫁个状元郎;落第秀才也能娶上大小姐。
那是个含蓄的年代,连相思都是悄悄的。有一个做官的,先是当武官,后是做文官,因为秉性刚直,不阿权贵,一辈子都混得不如意。后来他在苏州一个叫横塘的地方,遇到一位锦色华年的女孩子。这个女孩长得什么样,他没有说。想来他是个内向的人,他明明喜欢这个女孩,却不说。他整天坐在家里想,女孩子的家一定有像月亮一样的小桥,种满花儿的院子,和有着红色雕花窗子的闺房。他整天静静地给女孩写情书,别人都不知道,女孩更不知道,他只说,他内心的苦闷是那一川的烟草,满城的风絮,和黄梅时节的雨。因为这句话,别人都说他善于描写闲愁,而且空前绝后,从此人们都叫他贺梅子。
那也是个不张扬的年代,连约会也是含情脉脉的。有一年元宵节,有两个人约好了和去年一样,晚上当月亮挂在柳梢时见面。十五之夜,白天卖花的集市还没有撤,华灯齐明,人潮汹涌,也许家里忙,也许外出打工了,反正其中一个人没有来,也没有给另一个写封信或是打个电话发个QQ什么的,另一个人也不去找,只傻傻地等待,那时候春天的衣服叫春衫,伤心的泪水把衣服袖都打湿了。这个打湿春衫袖的人据说是个男的,叫欧阳修,也有人说是个女的,叫朱淑贞。不管男的女的,反正都让人挺替他们着急的。
那还是个纯情的年代,即便是失败的婚姻也优雅得让人羡慕。故事发生在浙江绍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和青梅竹马的表妹结了婚,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好极了,究竟怎样的好我也说不清,书上说得很抽象,说两人伉俪相得,琴瑟甚和。因为种种原因,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因为婆媳关系不睦,后来两个人离婚了。几年后的一个春天,男的在公园里见到了已经重新嫁人的表妹,两个人都很有修养,多少的牵挂、多少的无奈、多少的辛酸、多少的悔恨,都化作两首词,写在那个叫沈园的地方。那个叫陆游的说,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那个叫唐婉的说,人成各,今非昨。
那更是个感天动地的年代,彼此的牵挂能够穿越今生和来世。她16岁那年遇到了他,从此无怨无悔地跟着他,尽管他宦海沉浮,她始终不离不弃。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27岁时得病死了。10年后,他在山东做县长,夜里做梦依旧梦到妻子年轻时在小轩窗前梳妆打扮的样子。他说,老婆啊,你永远都27岁,而我满面风尘,头发都白了,你也许都认不出我了。心头的思念如此刻骨铭心,真是个重情的男人。这个男人叫苏轼,他的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首开宋词悼亡的先河。
那真的是个惟美的年代,开满了“蝶恋花”、“卜算子”、“念奴娇”的叫宋词的花朵。我常常想就这样回到那个爱情至上的年代,过一种名叫沁园春或是如梦令的生活。你是我云鬓轻挽的娘子,我是你那断了仕途的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