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9
你是蝶类专家,你是优秀的捕蝶者。
“你自信你是蝶的知己,蝶亦恍惚成了你的生命,你甚至反复地梦过化蝶”。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捕蝶,你把它们做成标本,你一次又一次亲手结束了它们的生命。在你眼里,美凌驾于生命之上。但我想,你不是真的懂蝶。
捕蝶时,“你的捕蝶网在操纵你了”。不是你控制着捕蝶网,而是你对美的追求,对蝶的价值的追求在操纵你。你用最柔软的网,用最小心翼翼的动作,用最周密的设计,想要使蝶不受伤害,也不过是为了保持蝶的完整,为了“呵护美丽的一切”。最终你的目的仍然是杀了它。没错,美丽定格在这一刻,美丽被永远地保留了下来,这很好。但是这美却不再鲜活和生动了。没关系,你不在乎,你只要世人能欣赏到蝶形态的美。没有人会心疼这只蝶,他们只关注你对保存这份美丽的贡献。更重要的,你“自信”蝶与你一样,它愿意舍弃生命,舍弃自由和机会,甘心成为标本名扬世界。这真可笑,不是么?
别说你残忍,你多么贴心啊。你为不同的蝶准备不同的死法,不让它们遭受更多的疼痛。你动作很轻,轻到足以给蝶致命一击。你怎么可能听到蝴蝶心脏的破裂声呢?只不过因为你是专家,你知道那一捏下去,它的心脏一定会破裂。有的时候你更温柔,它那么美,你不忍心让它的心脏破裂。于是你用酒精杀死了它,无视它的挣扎,你只沉浸在得到完整标本的喜悦中。
终于你遇到了最宝贵的蝶,然后呢?“你果断地启用了你的毒瓶”。“它即刻就不动了,即刻”,甚至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你认为它“完美如初”,事实上它并不。它已经失去了作为蝶最宝贵的生命,谈何“完美”呢?对于你所做的事,你就没忏悔过吗?或许,你也疑惑过吧。你说过你爱蝶,那么“远方的诗人”,“被你捕获了的蝶之精灵的伴侣”,是否成形于你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呢。你问过自己关于生与死的问题,但你同时为自己找好了辩解之词。“你想谈谈美,谈谈你全身心的珍爱,谈谈你的贡献和牺牲”。“这是你的宗教,你坚信这是世上唯一的宗教,决然的美妙和决然的虔诚。”你还是没能关心蝶的生死。你机械地遵从着你的信仰,果断地留住美,同时却抛弃了蝶的生命。你坚定且固执地认为蝶生命的意义是成为珍惜标本名扬世界。你对价值的追求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最终你没有等到那只精灵的伴侣。“你想着毒瓶内的那只蝶,你急不可耐”,你根本无心等待与诗之精灵对峙,所以你心内的良知终究没机会盘问你,关于生死。你精细地将蝶制成一个最棒的标本。“它娇艳的色泽之上,覆过一层银质的灰色”,于你而言,这“像是由外而内镀着溪涧的月光”,那么赏心悦目,可对蝶来说,这更“像是由内而外渗着绝世的悲伤”,那么凄凉绝望。你由外而内,只看到外表美好,看不到生命悲戚;蝶由内而外,只感到生命消逝,看不到美丽永存。这难道不够悲哀吗?
你做好标本,开始记录。此时,“午时的太阳穿过林子,在你周边溅起一道道光芒,像在布置一个祭奠”,可此时也是“蝶类专家最辉煌的时刻”。你心无旁骛地构想这未来的荣耀,毫无悼念生命的自觉。你是冷血的杀手,你是践踏生命的帝王,你是剥夺蝶的名字和生存权利的恶魔。
你结束了你的任务,于是那位“远方的诗人”终于疲惫地追上了你,找到机会“与你谈谈生与死的问题”。“是生与死,而不是美、价值或声誉。”你还是恍惚了的,你仿佛听到了逝去的蝶之精灵对你的谴责。你有所思考,对美、对生命价值的追求真的值得以生命作媒介、作代价吗?你终有所悟,但仍从始至终坚信:你是胜者。这种信念在你心里无可动摇,所以如果重来一次,结果和现在一样。不管你之后如何悔过,也是徒劳无功。
你完成了对美的追求,但蝶的生命已逝,无法挽回。
你说你爱蝶,你错了,你只爱蝶的美丽,而不爱它的生命。或者说,你爱蝶的美丽早已超过了爱蝶的生命。蝶对你来说,早已不是至爱,而是附属,是牺牲品。
你为你那扭曲至变态的追求,残忍地杀害了蝶,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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