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眠,又或者说这是第几年失眠到凌晨四点半。都说人深度熟睡的时间是凌晨三点至五点,无论白天有没有睡觉到了这个时间点都会犯困,而我没有。
我的睡眠质量变差是从初中住宿学校开始的。
第一次离开家里,带着紧张、忐忑、而又满怀期待的心情早早去新学校报到。开学第一天,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先把行李搬到宿舍,然后去交学费,办完手续后就跟着我妈到附近的街上吃完晚饭,她嘱咐了几句后便回家去了。
我无所事事,也正好到处去逛逛。看看我的新学校、看看我的新教室、看看我的新宿舍,熟悉熟悉新环境。
一个人,有些孤独。
慢慢地走了一圈后,天空开始暗了下来,该回宿舍了。南方九月份的天黑得比较晚,八点多了才天黑。
这是夜晚了。
我回到宿舍时算是比较晚了,舍友们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
小小的一个房间,左右贴着墙壁各摆了四张单人的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中间隔着不到一米宽的走道,往里是两个小小厕所。厕所的空间实在太小了,面积大约一平方米,地上装了一个蹲便器,墙上装有一个水龙头,没有热水器。洗澡的时候里面只能放一个水桶而且洗澡的动作幅度要小,连转身都艰难。
宿舍一共住了十四个女生,最里面空出一张床放生活用品,比如洗衣粉、水桶、保温壶、行李箱等。略显拥挤。
因为中午来时只是把行李放在床上就去教务处交学费,所以进门后我直奔自己床位。一路走过去,投来好些带着探究、好奇的眼神一直跟随我,同时我也粗略环顾一周。双目交接后互相快速别过脸去,大家都在用很差的演技来掩饰那些“假装的不经意地’打量着彼此。
默默无言。
初次见面。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没有问候,彼此都有些小心翼翼,举止间都是客气的疏离。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太安静,寂静。十几个人的宿舍里只有一些水滴声,可能是哪个同学用完水后没有拧紧龙头吧。
大家都很忙、或是看起来很忙。
我不知道这种气氛持续了多久,或许在我之前每个进来的人都被这种目光“迎接”过吧。是啊,谁都会十分好奇以后是和哪些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也好奇啊所以在别人看我的同时我也在看着她们,于是便有了后来像是在动物园被观赏的动物的场景。
我低头,快速从这种目光穿过,脱掉鞋子爬上床开始料理我的衣物。然后洗了澡,洗了头,洗了衣服。宿舍没有吹风机也没有风扇,幸亏我机智买生活用品的时候顺便买了一把扇子,就这样慢慢慢慢扇扇扇扇干了头发,也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班主任踩着点赶在晚睡铃结束前踏进宿舍,终于有了点声气。老师先是点人头确认人数,然后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回答没问题。除了不习惯也的确没什么问题。
既然没问题,班主任也就离开我们宿舍继续去我们班其他宿舍查寝。因为一个班最少也有四个宿舍,男女各两个宿舍,各六层,在不同的两栋楼。
我们是一个只有初中的学校,小学校。一共五栋宿舍楼,学生两栋,教师三栋。学生宿舍楼共六层:学生住的楼层按年级分,初一级住在五、六楼;初二级住在三、四楼;初三级住在一、二楼。男女生都一样。
教学楼上课的教室也是这样子安排的。
班主任查寝也得赶着走快点,毕竟从六楼下去走到男生宿舍又爬上六楼也得费好些时间。
学校领导这样子的安排是不是有点变态啊?我们都觉得:如果学生宿舍初一级初二级初三级从高到低安排,那么学生教室就初一级初二级初三级从低到高安排,这样就不会出现住在高楼层的学生爬高楼梯累的累死,住在低楼层的学生不累的不累嘛。
后来我才悟出了些道理。或许学校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激励我们: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稳住,才有后来的一切!(后两句是鸡汤啦)
又变得安静了。我闭上眼睛很久很久却一直睡不着。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住,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盖着妈妈新买给我的被子,连呼吸的空气都不是我熟悉的,没有心安的感觉。脑袋在飞快运转,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忆如泉水般向我涌来。
突然想起许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和人,那个小时候十分要好的玩伴啊,自从我们搬家后再也没见过,慢慢地我便将她遗忘了。这一晃就十多年了啊,我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长大是一件很漫长、遥不可及的事,怎么这一下子的,我就长大了。思绪渐渐飘远,回到好多年前。想起了小时候,连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突然被记起,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想哭了,心情时起时落,百感交集。
回过神来已然深夜,没有钟表也不知道时间。困意袭来,哈欠连连,即使如此,脑袋却还很清醒,愣是睡不着。
从来没有晚睡过的我慌了,再不休息明天早上肯定起不来,越想越是害怕,紧张地催促自己快快入睡,开始学着电视上的人数绵羊,一个、两个、三个,不知道数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反正第二天起床铃突然响起,我被吓到了,头上明晃晃的灯同时亮起,刺眼的灯光扑面照在脸上,我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缓了几秒,才能睁开眼睛。我拿起镜子一看,果然,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失眠这个死毛病就这么落下来了。
所以,你见过凌晨四点半的深圳吗?
四点半,环卫工人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们用扫帚打扫卫生传来沙沙声;街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边走边聊天,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车辆也少了,开过时能听见发动机轰鸣;附近的菜市场倒有些热闹,能听见好些人在说话和夹杂着装货卸货那种声音,他们应该是卖菜的商贩;蜷缩在街角的流浪汉翻了翻身,拢了拢有些破旧的衣服,睡得香甜。
只有昏黄的路灯一直没有睡,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