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遣湖广督粮道布政使司官致祭於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尚书令何廷贵之灵柩:鞠躬尽瘁,臣子之芳踪;赐爵报效,朝廷之盛兴。尔何廷贵,性情纯良,才能称职,方冀遐龄,勿闻长逝,朕用深悼,特加祭葬,以慰幽怀。呜呼!宠锡黄炉,庶沐匪躬之报;光施泉壤,聿垂不朽之荣!尔如有知,尚其来歆。呜呼,尚享!
这是明永乐三年(1405年)明成祖朱棣祭国师何廷贵的祭文。据康熙年间出版的《监利县志》记载,何廷贵是大明洪武二十年的进士。据本族《何氏本纪》记载,廷贵公为本族132世祖,大明中书令,尚书令、国子监教官,娶皇姑,封驸马。
1
元朝天历元年,即公元1328年,三月初三,一个上好的晴天。
洪湖之滨,何家垸,一座天井四合院,炊烟袅袅,热闹翻天。
中堂正墙上那“庐江堂上历代君亲师位”的祖宗牌位格外醒目。两侧是木刻篆体对联,上联为:德积百年元气厚。下联是:书经三代善人多。
中堂大厅内高朋满座,除了本族长老云集上座,也有许多乡绅名流到场。厢房两个闲坐杂谈的,一个是相面先生,一个是算命先生。
“老爷,接生婆说让您们不要着急,安心在这里静候佳音,她洗洗手就过来禀报消息。”邓琳快步到大厅门口,微笑着对正在应酬长老的老爷说。
老爷姓何名溥,五十有余。听到小姨妹邓琳的这个说辞,心里打鼓似的:
“你倒是说清楚,这都一夜又一天了,到底生了没有啊?”
“别急嘛。”小姨妹边走边回话,到底没有直接说出老爷要的结果来。
长老们见何溥着急的样子,就你一言我一语安慰起来:
“我看八成是顺产了。”
“肯定是生了一个胖小子。”
“如果有事,谁还能像她这样逍遥地过来请咱们静候佳音啊?”
算命的和相面的两位更是闲不住了。
算命先生说:“我敢肯定,生了,很顺利,还是个小少爷。”
相面先生说:“这个不用您算,我也听得出来。您还是按刚才这个时辰,先排个八字吧。我先过去看个究竟。”
相面先生跟着小姨妹的脚步过去了。八字先生开始在厢房一角的八仙桌上摆弄黄历。
整个大厅里充满吉祥和祝愿的话语,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门前不远处的荷塘里,莲花新叶已经发芽,几片长得快的在水面躺着,随着水波摇曳。一群小鸭嘎嘎叫个不停,像是在为莲叶催眠。
不一会儿,接生婆来到大厅,开始她那约定俗成的演说:“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太太顺利产下一个少爷,白白胖胖,母子平安。祝福老爷后继有人,大富大贵。”
老爷吩咐账房重赏了接生婆。相面先生和八字先生也不落后,都争相把自己所相的面和所算的八字摆上桌面,向老爷和长老作了详细阐述,惹得老爷和长老们乐呵呵的。经过长老集中讨论,综合相面先生和八字先生的意见,一致同意给这个刚出生的小少爷取名廷贵,字邦佐。
八字先生说:“少爷是富贵命。从四柱上可以看出,少爷自身的五行属土,八字中有六重土,身主旺相。生于春夏之交,正是水旺汪洋之时令,是为财旺。月干为正官,得水贴身相生,是为官旺。命理属典型的身旺财官旺格局。有诗曰身旺财官旺,富贵盖乡党。少爷必成大器。廷贵,这个名字正好补上了命理中缺的火,必定助力少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风云人物。”
老爷和长老们都乐得喜笑颜开,照例一一重重打赏酬谢。
2
何溥是邑庠生,虽然没有功名,却也享受俸禄,家境殷实,家道中兴,属于县邑名流。五十一岁了才迎来廷贵降生,当然是如获至宝。一直对廷贵倍加照顾,精心培养。从三岁开始,就请了住家老师,专司辅导廷贵读书。
廷贵天资聪慧,六岁会吟诗,八岁会作文,对诗书礼仪,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融会贯通,进步很快。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廷贵出生以后,已经经历了从元朝到明朝的改朝换代,乞丐皇帝朱元璋已经稳固执掌大明政权,建立起了比较完备的科举制度。廷贵也到了该考取功名的年龄。
“廷贵,你已经是大人了,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吧。我已快七十岁了,根据大明律法,家里有举人就可以免去大部分税赋。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何溥把廷贵叫到身边坐下,郑重其事地谈了家庭的事情,也谈了社会背景,把家族的重担传递到了廷贵的肩上。
当年县试,廷贵顺利通过了童生考试,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表示在当地是有学问的人了。
第二年府试,廷贵又顺利通过了秀才考试,相当于现在的高中毕业。
接下来要参加的考试叫会试。会试是全国统一的举人考试,每三年才举行一次。和现在的高考差不多,分省组织实施。
廷贵连续三次参加会试,三次都名落孙山。这时候的廷贵,已经快三十。何溥说,不能因为考科举而误了传宗接代,要廷贵先结婚,以后再努力考功名。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廷贵虽然心里觉得不甘心,但是父亲说的是道理,自己不能当大不孝之子,就同意了父亲的安排,娶了邻村邓家之女为妻。
3
廷贵出生在一个科举之家,自从有科举制度以来,祖上代代有举人。怎么到廷贵这里就遇到了坎坷呢?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还算话吗?
何溥说:“可不能在你这一辈就没了举人啊!周围没有举人的家庭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很多家庭被搞得家破人亡呢。”
廷贵深知父亲的话的重量,自信地对父亲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还得去参加会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何溥说:“这就对了。你也知道,你伯父家的堂兄绍先和叔父家的堂弟茂先,这两年都相继进士及第,平时你不比他们差啊!学他们,赶他们,超他们,一定能考过的。”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廷贵屡考屡败,屡败屡考。
转眼到了洪武二十年。春季的会试结束了,前后历经了十二次会考的廷贵,早早地就来到了府衙,等待皇榜发布。
这一次,他终于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丁卯科举人,第一名 :何廷贵。
4
按照大明朝的科举制度,会试合格者即有资格参加殿试,参加殿试的必须是举人,只有殿试合格的举人才能被赐予进士,才会被委以官职。殿试以儒家经义为基本内容,以四书文句为题,规定格式为八股文,解释以朱熹的《四书集注》为准,这正是廷贵所长。
洪武二十年初冬,廷贵在北京顺利通过了殿试,一举成为丁卯科进士。
朱元璋看过廷贵的文章,又打量了一下廷贵的身材,觉得廷贵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才华横溢,还有点风流倜傥,对皇帝所问的几个考题,廷贵都能对答如流,于是“朕心甚悦”,竟然当堂宣布:赐予何廷贵金紫光禄大夫、国子监助教、尚书令、中书令。并当堂质询何廷贵:
“何廷贵,今年几岁?”
“启禀皇上,今年59岁。”
“可有妻儿?”
“有妻邓氏,没有生育,无儿无女。”
“朕将皇姑沐尙公主许配予你,今日起封你为驸马。”
“皇上万岁,廷贵家有邓氏…”
“无妨,朕再赐予邓氏三品夫人。可行?”
“谢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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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贵再也没有离开过北京,直到去世以后才魂归故里。与皇姑沐尚公主育有一子。殁於永乐三年(1405年)乙酉十一月二十五日亥时,享年七十七岁。御赐祭葬何家垸。皇姑沐尚公主1417年去世,享年47岁,与廷贵合葬。何家垸有当年所立的高大石碑。
廷贵历经两个朝代三个皇帝。两个朝代是元朝和明朝。三个皇帝是明太祖朱元璋、明惠宗朱允炆、明成祖朱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明成祖朱棣御赐祭葬,应该是完美结局,也应验了当年算命先生的话。
纵观明朝状况,廷贵的成功应该说是得益于朱元璋的大明律和公主不准嫁高官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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