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房子

打记事起,我就知道母亲要盖一栋大房子,听她说房子门头要高,门槛要顺,院子要深。可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见到母亲向我描述的房子。

每逢下地干活的时候,母亲总是背上一个挎篓牵着我的手。她喜欢边走边捡地上的碎石子,嘴里还念叨着要回去给我结婚盖房子用。那时候小,一看到母亲捡石头我就来了兴致,母亲捡起一个我就丢掉一个,乐此不疲的重复着,气的母亲老是打我的屁股。一到母亲高高的举起手,我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我一笑母亲也就不打我了,爱昵的摸摸我的头继续走着。

家里第一次动土是在冬天,房子选在长满苹果树的自留地。母亲站在村口望着那整车整车拉来的红砖,咧着嘴笑,还不时的与村里人聊天,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在她心中盖房子的事情大过一切。

可是,房子并没有儿时母亲给我描绘的那么大,我还拉着母亲问。听到我的问话,母亲总是闭口不答,转过头开始数落我的父亲。印象中,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是村子里的老好人。盖房子的时候,父亲因为不会谈价钱硬生生的多出来了几千块施工费,母亲听闻后,急匆匆的跑到了施工队。就是这样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女人愣是把谈好的价钱压了下来,然后用省下来的钱给我买了一只烧鸡。

房子盖了快一个月终于有了雏形,母亲开心极了,一会看看房顶,一会看看墙上的砖,还非要拉着我一起分享这样的喜悦。我那时候已经上了中学,心中也开心自己家盖上了房子,可是房子没有装修,一到晚上四面八方的夜风总是会把我吹醒。我一醒家里的人都睡不着了,我总是愤怒的与母亲争吵,为什么自己家的房子连粉刷都没有。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我咆哮的身影一声不吭,我想那时候她的心应该在滴血吧!每次我都会愤怒的说上十几分钟然后继续回去睡觉,但是半夜我的身上会多一床被子让我不再害怕夜晚的寒风,我知道那是母亲趁我睡着的时候盖上的。

从当时的毛坯到粉刷,从四面跑风到现在的基本完备,母亲用了将近一生的时间盖起了一栋房子。她总是喜欢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晒太阳,阳光照在院子里,照在房顶上,照在水缸里,照在母亲的眼里。

村子里的人都说母亲是个伟大的女人,在我看来也是。小时候因为自尊心伤透了母亲的心,现在我逐渐明白了母亲为什么非要盖一栋房子,盖得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还算奢侈品的房子。她害怕我们的人生一直生活在山沟里,害怕我走不出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如今,房子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部分我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完成,不过我相信我这个个子一米六都不到的母亲身体里有的不只是一栋房子,还有我们整个家庭的未来。这未来,我想自己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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