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营业一天的书店,总会有营业员提前十分钟拿着喇叭告知书友即将结束营业。
凌菲上班第一天就站在楼梯上拿着喇叭喊。
凌菲特别喜欢文学,上大学那会就发誓,毕业一定要从事一份跟书籍打交道的工作,这也算是梦想成真吧。
与我并肩走出书店的凌菲,跟以前判若两人,汗水侵花的淡妆,皱成一团的脸和汗渍交织在一起,让那张才24岁的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陌生又苍老。
我打趣的说:“看来你该找个男朋友了,最近见面你都蔫的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全然不考虑我这个闺蜜的感受啊。”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凌菲说,这是安宇向她表白时说的一段话,听完她连连点头答应安宇,恨不得立马嫁给他。如今已然物是人非,丢她在漫漫黑夜备受煎熬。
我说别一味的停留在回忆里,有些事势必会发生,有些人注定要离开。做好自己才能更加从容的面对生活,开始新的旅程。
凌菲苦笑,忘?谈何容易。
上大学那会,凌菲和安宇来自同一个小县城,在一次老乡聚会上相识,年纪相仿的两人聊得很投机,临散场便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凌菲特别内敛,从不主动找安宇聊天,总是安宇主动约她吃饭、逛街压马路,很快他们便确定了恋爱关系。
在最初的一年里,他们总是如胶似漆般粘在一起,陪着彼此上课、在图书馆共读一本书,一瓶矿泉水也是你一口我一口,排队买小吃,安宇总是让凌菲坐旁边等。
这份纯真的爱情,历经了四年的磨砺期后依然脚步稳健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
他们的毕业旅行是在老家度过的,凌菲主动带安宇见了父母,父母很喜欢他,左领右舍都夸安宇高大帅气、懂事惹人爱,说凌菲不但乖巧懂事,选的男朋友也这么优秀。
凌菲暗暗窃喜,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实现共同目标,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指日可待。
直到各自走上工作岗位,三个月后拿到第一份转正薪水的凌菲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安宇说:“趁着国庆咱们回趟老家,去看看你的父母”。
安宇各种推辞、各种理由打消了她想去他家的念头,但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是他们父母不同意?安宇没有直接告诉凌菲,却抛给她一颗定时炸弹:“见面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趁着元旦,凌菲准备了各种特产和补品去了安宇家,他父母很热情,也很健谈,那顿饭吃的很愉快,都是安宇母亲的拿手菜。
饭后安宇送他爸去值班,安母旁敲侧击问凌菲的家境,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已经溶入到安宇家的凌菲,毫不避讳、一五一十将自家的情况介绍得底朝天。
凌菲的真诚却换来了安母的出其不意:
你们结婚我不反对,但是婚房必须全款,钱你们各自一半。
凌菲忙说,我们准备回来,婚后和您们住一起挺好,很多生活上的事还得像您学习呢。
安母一脸不屑,我和他爸清净惯了,不希望别人打扰。
凌菲又说住我家也可以,房子大,我爸妈也特别喜欢安宇。
安母态度骤变,根本不可能,安宇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没受过罪,再说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常年住你们家算怎么回事,我们怎么面对别人呢。
凌菲潜意识察觉,自己不招安母待见。说再多也是徒劳,她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安宇身上,她始终坚信安宇爱她就像她爱安宇一样,会说服他的母亲无条件接纳她。
安宇母亲继续说,你们都是揣着梦想从小县城拼到大城市,其过程的艰辛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既然出去了就别想着再回来,大城市发展机会多,条件、政策也比这里成熟,虽然房价贵,但是增值空间也大,你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把钱准备好,假期结束上班时抽时间把房子定了。
凌菲以为安宇会反驳,至少要给她台阶下,没曾想他跟着母亲的语气一唱一和点头赞同。
几次凌菲想过转身离开,但她放不下安宇,她爱安宇胜过爱自己,为了安宇,她不再狡辩,随声附和安母说回去跟父母尽快商量。
凌菲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自己的父母靠天吃饭,能在县城安个家实属不易,哪里还有钱给女儿买房子,再说她也不想为难年迈的父母。
当天凌菲是一个人坐公交回家的,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凌菲心里五味陈杂,她已经想不起上次一个人坐公交是什么时候,突然发现安宇的出现不仅仅让自己变得举棋不定、也打乱了她的生活。
凌菲躲在卧室发呆,想起这几年安宇对自己的好、安母说过的一番话,心里乱成一团麻,找不到出口。
她在心里无数次问自己,如果父母问她去安宇家的情况,她该如实回答还是找借口搪塞。如实交代势必会让父母寒心,编造谎言也支撑不了多久,他们终归要面对现实。
母亲坐在凌菲床边说:“妈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安宇,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是妈妈不希望你受委屈,拿不定主意的事妈妈替你做决定,只要能让你幸福,爸爸妈妈就算拼劲最后一口气也心甘情愿。”
凌菲哭着钻进母亲的怀抱,抽噎着告诉母亲自己没事,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爸爸妈妈再为她担心。
假期结束,回到大城市的出租屋,凌菲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房子与婚姻,似乎成了现代年轻人共同的烦心事,往往是男人被赋予“买房主力”的重任,凌菲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强行承担与男人一样的重担,而这其中的心酸只有她心理最清楚。
凌菲越想心理越烦,她打电话给安宇,他们的谈话氛围也发生了略微的变化,下班后他不再绕过天桥来接她;每天陪她跑的五公里也缩成不到两公里,以前跑步总是有说有笑,现在只是一前一后默默的跑,安宇不再向以前一样转身等她。
凌菲受够了这种没有温度的冷恋爱,某天凌菲约安宇跑步被拒绝后,她跑到安宇出租屋斩钉截铁问他:
为什么从你家回来后我们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玩着游戏的安宇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后,依然玩着游戏的安宇头也不回的告诉凌菲:我爸妈希望咱们买了房再结婚,那天只是试探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回答,还找各种借口呢?
安宇的话让凌菲觉得心寒,为何她爱的如此深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婚房向来都是男方准备,为什么到自己这里还要被强加一份买房的责任呢?
难道就是家里穷、门不当户不对,不要彩礼还得掏钱买婚房?
凌菲越想越觉得委屈,最重要的是她不忍心年迈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婚事再过之操劳,当时他们的状态就是,一个对父母言听计从,坚持婚房两个人住,就得两个人买;一个被父母牵绊,不忍心让他们操劳,说白了就是不想让父母嫁女儿还倒贴,父母没有责任和义务这样做。
结婚与买房成了横在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使得他们之间的冲突愈加明显。
当母亲打电话给凌菲说:“闺女,跟安宇去把婚房看了吧,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全力支持你,不行我们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去老家养老,不够我们再去借点。”
听到这句话时凌菲有些莫名的心酸,她能感觉到母亲的微笑里藏着颗颗泪水,也是自责的泪水。
凌菲强忍着泪水拒绝了母亲。
转而发消息给安宇: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安宇打来电话,凌菲抱着一丝期望问:
婚房必须一人掏一半钱、不可改变?
沉思片刻听筒那边传来安宇低沉冷漠的声音,是的,我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
凌菲深深叹口气说:安宇,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第二天凌菲辞掉工作,拖着粉红色的行李箱坐在候机室。
安宇再次打电话给凌菲,菲菲,首付我们家掏,按揭我们两承担。
凌菲苦笑着回了一句:安宇,谢谢这几年的陪伴,这句话听着很温暖,强扭的瓜不甜,我承认很爱你,但是爱不能当房子住,不能当钱使。做你女朋友,真的很可怜。
关掉手机的凌菲径直走向安检口。